這場救世主對抗黑魔王的遊戲順利的有些不可思議，即使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小意外，卻完全沒有影響到結局。
“你的眼睛很像你母親。”
他到底還是又說了一遍曾經說過的話。
喉間的血液不斷湧出，但斯內普就像是對一切痛苦都麻木了一樣，看著哈利的那雙黑色眼睛，空洞無物的眼睛裡緩緩泛起一絲淡淡的光。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雙黑色的眼睛這樣望著他的。
那個時候一切都沒有發生。
“拿走……你知道怎麼用它的。”
哈利伸出手接過了那個記憶瓶，又看了眼斯內普脖頸處的傷口，沉默了兩秒才開口。
“希望您得償所願，斯內普教授。”
那聲音平靜，聽不出一絲悲傷。
他尊重斯內普教授的選擇，
即使斯內普教授決定去死。
直到看著哈利拿著記憶瓶轉身的背影，斯內普緊繃的身體才漸漸鬆懈了下來，緩緩閉上了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僵硬又嘲諷的笑容。
哈利的確是像繆拉的。
現在他終於是要死了，死寂多年的內心反而感受到一絲久違的愉悅，在等待死亡的過程中，他享受這份寧靜。
他享受著這種世界歸於寂靜的感覺，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流逝。
如果人在死亡前一定會想起一些遺憾的，無法放下的回憶的話，他想他大概會想起厄繆拉死在他懷裡的樣子，或是她一次次步入黑暗時回眸看向他的身影，被他一次又一次嘲諷後面上波瀾不驚卻總是低頭斂眸的神情。
但不是。
在人生中的最後一刻，斯內普腦海中閃過的畫面是樹葉落在湖面激起的漣漪，是落在草坪上被風翻過的書頁，是藍天白雲下……陽光穿過樹梢落在女孩髮間的光影。
那些記憶像是一部回放的電影。
久遠到他自己都記不清。
恍惚間，斯內普覺得自己好像被一片黑暗包裹著緩慢的下墜，周圍沒有光亮，沒有方向。
死亡就是這樣的嗎？
繆拉也曾這樣嗎？
被無盡的黑暗包裹著……
看不見一點光亮，聽不見一點聲音。
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識被拽入無盡的深淵。
可就在斯內普的意識逐漸模糊無法思考的時候，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發出清脆的聲響。
聲音清晰的就像是在他耳邊發出的一樣。
也就是那道聲音落在耳邊的瞬間，周遭黑暗的世界像是被人從外部敲出了一道裂縫，那道裂縫不斷擴大，一道口子從那裡塌陷。
再然後……
一道溫暖的光從那兒照進來了。
照亮了斯內普貧瘠與黑暗的世界。
冰冷的身體開始回暖，被蛇牙穿透的傷口開始癒合，心跳逐漸恢復，不知道墜入到哪兒去的意識也逐漸迴歸了大腦。
像是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像是過完了一輩子。
當斯內普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他看到了餘生再也無法忘懷的畫面。
就像做夢一樣。
他看到了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人。
即使沒有看到正臉，他也知道那個人是誰。
那個白色透明的纖細身影背對著他，雙手交疊置於胸前，像是呈現出某種保護的姿態。
那雙透明的手緩緩放下，張開，抬起，像是進行某種魔法儀式一般，那雙手在抬起的時候，綻放出白色的光芒。
那道光並不刺眼，很柔和。
他移不開眼。
隨著那道光照在身上，斯內普的身體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
他想他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直到脖頸處的傷口徹底消失不見的時候，那抹透明的虛影逐漸出現了裂痕。
可在斯內普終於能夠恢復知覺，伸出手想要觸碰那抹身影的瞬間，那個遍佈裂痕的身影徹底破碎了，碎裂成無數個透明的碎片，飄散在空中散發出淡淡的白色熒光。
斯內普甚至無法思考什麼，只是在第一時間顫抖著將手探進衣領，像是試圖將什麼東西拿出來。
因為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臨死前聽到的那個聲音是從哪發出來的了，就在胸口處，靠近心臟的那個位置，那裡有著……繆拉在死前留給他最後的東西。
他本該拿出一顆黑色水晶，水晶內部包裹著一朵白色的花朵，斯內普曾看過無數次，甚至清楚的知道上面有多少片花瓣。
可它現在像是碎了個徹底，靜靜的待在他手心裡，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連最後一絲微弱的螢光也消失殆盡。
太奇怪了。
他喘不上氣了。
“她真的是個天才，對麼？”
斯內普猛的轉頭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這的鄧布利多，不知什麼時候紅透的眼眶中帶著一絲憤怒與質問。
可嘴巴剛張開又像是失了聲。
喉間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像是呼吸不上來一樣的張著嘴喘氣，發出某種絕望又悲慼的哽咽聲。
他一定知道始末，卻一直不說。
“是魂器。”
鄧布利多微笑著，像是意識不到這話對斯內普來說有多麼殘忍。
“她在死前為你留下了一件魂器，西弗勒斯。”
他一字一句的接著說下去。
“湯姆的一個魂器給了繆拉靈感，她將魂器進行了改良，用一片靈魂做出了能夠讓人在瀕死的那一刻‘起死回生’的防護道具。”
“沒什麼比這更天才的了，不是嗎？”
斯內普手裡緊緊握住已經徹底碎裂的水晶碎片，整個人突然就開始隱隱顫抖著，像是徹底絕望的發出吼聲。
“這和計劃裡說的不一樣！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那上面有繆拉的一片靈魂，他們的計劃裡，根本沒有這一步！
一種無力感再次將斯內普包裹。
那本就是厄繆拉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她早就知道……”
斯內普說到一半又失了聲。
早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會在她死後乖乖的按照她安排走下去，早就知道自己會找上鄧布利多，早就知道自己還是選擇重蹈覆轍。
鄧布利多輕嘆一聲，用一種看孩子的眼神看著他。
“我說過的，西弗勒斯。”
“你總是沒有小繆拉聰明。”
“她從來沒有想過讓你遵循命運的軌跡。”
“一直都是。”
遠方傳來歡呼聲，巫師們在慶賀黑魔王的失敗。只可惜勝利的喜悅無法傳到此刻的尖叫棚屋。
斯內普忽然就想起鄧布利多曾經說過的話。
“她愛你，西弗勒斯。”
只是她不懂愛……
於是她把她能給的一切都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