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用了十七年贖罪。
用餘生所有的時光去贖罪。
最後在一個黑夜死在尖叫棚屋。
真正迎來死亡的那一刻也許是輕鬆的，因為過往的是非與對錯在這一刻已經沒有了意義，他知道以後自己再也不用管那些煩人的小巨怪的任何事情。
因為他已經走到了結局。
解脫嗎？
或許曾經是的。
曾經的斯內普將那視為解脫。
但他沒有想到梅林會讓自己擁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更沒想到，即使重來一次，自己會心甘情願的再次重蹈覆轍。
莉莉沒有死，沒有嫁給波特，沒有成為救世主的母親，這個曾經他無比想要的結果，是厄繆拉用自己的命換來的。
“你知道她不希望你遵循命運的軌跡。”
這個冬天太冷了。
冷到心臟都好像要徹底麻木了。
明明有了重新來過的機會，明明已經避開了莉莉的死亡，斯內普還是找上了鄧布利多，選擇再次走上了那條曾經的那條路。
“她沒有權利在一手安排了自己的死亡後還插手別人的選擇。”
那時斯內普勾了勾僵硬的唇角，聲音嘶啞又嘲諷，一雙黑眸裡曾因某束照在蝙蝠身上的月光短暫燃起的光亮在這一刻徹底熄滅。
“你知道她不希望你這樣，對吧？”
鄧布利多停住腳步轉過頭滿含深意的看著斯內普，可話裡的語氣甚至不似勸慰，像是陳述著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他知道厄繆拉不會希望他重蹈覆轍。
否則她大費周章的計劃一切是為了什麼呢？她付出自己的生命去改變莉莉的命運，甚至不惜誕下預言中的孩子，不就是為了藉此改變他的命運嗎？
是的，為了他。
斯內普笑的嘲諷極了。
“只是她希望，我就要讓她如願嗎？”
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悲傷，甚至整個人看上去都冷靜的有些過分，像是隻有微紅的眼眶才能透露出幾分內心的悲悸與絕望。
如果一切的代價是厄繆拉的命，他寧願自己沒有重生過，他寧願自己就那樣死在陰暗的角落，他寧願重蹈覆轍。
她一聲不吭的就決定了他的命運，可她從來沒有問過自己是否想要那樣的生活。
斯內普清楚厄繆拉的死是因為自己。
不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因為自己。
是他一直以來的態度導致厄繆拉認為他依舊愛著莉莉，是他的拒絕讓她堅信他對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愛情只是被那雙眼睛的魔力所影響的慾望，是他的自大，是他的疏忽，是他的愚蠢。
他曾經有無數個機會，也許他早點發現，早點阻止一切都會不一樣，上天明明給過他機會。
斯內普根本不敢去想在厄繆拉死在自己懷裡的前一刻她是怎麼想的，她會不會後悔，又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害怕，又會不會……有什麼遺憾？
可她最後什麼都沒說，只留下一句……
“不要無謂的悲傷，西弗勒斯……”
“我更喜歡你眼中沒有我的模樣。”
厄繆拉到死都不知道斯內普對她的心意，卻在最後一次看著他的時候，第一次表露出了自己的心。
鄧布利多沉默的望著斯內普，一時沒能說出話來，很久很久之後才出聲打破了室內的平靜。
“她愛你，西弗勒斯。”
“即使可能她自己都意識不到這一點。”
是的，她意識不到。
將所有人對她的喜愛都固執的認為是受魔力影響的厄繆拉，根本意識不到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
“她只是不懂愛，也不知道自己對你的感情從何而來，所以她聽從了內心的聲音，把自己認為最好的一切都給了你。”
“她把她能給的一切都給了你。”
即使厄繆拉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內心的情感已經支配著她下意識的做出了一切。
她為他安排了最完美的結局。
可他想他到底是個活該陷在泥裡直到死去的人，因為他將辜負厄繆拉生前為他所做的一切打算。
他想他並不渴望得到救贖，也並不在意未來是否光明路途是否平坦，更不在意自己能否改變自己原本的命運。
也許那的確是厄繆拉所期望的吧。
可光明的未來……
沒有她的未來又如何算得上光明？
沒有她，他又如何能算是得到救贖？
沒有她，餘下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當她在自己懷裡停止呼吸的那一秒，
他知道奔赴死亡才是他唯一的救贖。
時間一年又一年的過去，斯內普不止一次的去看望過小哈利，和鄧布利多一起。
“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他媽媽。”
第一次看見小哈利的時候，斯內普就毫不掩飾對他的嫌棄了，那態度說不上有多厭惡牴觸，像是彆扭的不肯對那個男孩兒表現出任何的善意與關心。
雖然小哈利沒有像波特糟糕的父親，但是他那素未謀面的父親的身份誰都不知道這一點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沒人知道斯內普拒絕過厄繆拉，也沒有人知道，在被他拒絕後，厄繆拉又選擇了誰來成為她孩子的父親。
也許只是某個與她交好的食死徒，也許只是某個和她素不相識卻又恰好被幸運砸中的陌生男人……但隨著厄繆拉的死，似乎這些也變得沒那麼重要。
說真的，鄧布利多實在不明白他是怎麼昧著良心得出的這樣的結論。
因為其實無論從哪點來看，小哈利都像極了他的母親，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他都像極了厄繆拉。
話都說不清楚的孩子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看著突然出現的他們，沒有驚慌失措，只是不哭不鬧的，睜著一雙漂亮的眼睛靜靜的看著他們。
那雙眼睛太像繆拉了。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斯內普有些不敢直視那雙眼睛。
平靜的，淡然的，像是黑夜般清冷沉靜。
小哈利看了一會兒鄧布利多的鬍子失去興趣後才轉過頭繼續拼起了小精靈們為他準備的積木。
自從那次之後，斯內普就從來沒有在哈利面前出現過，鄧布利多想他或許還是不願意面對。
不願意面對繆拉的孩子。
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他。
就連偶爾的探望也只是在哈利看不見的地方注視著他，但是直到後來哈利九歲的時候，斯內普就再也沒去了。
因為小哈利太像厄繆拉了，像到鄧布利多有時候甚至擔心斯內普無法在哈利入學後對他說出什麼重話來。
但事實證明他完全不用擔心這一點。
斯內普這一塊的業務到底是熟練的。
但小哈利也許偶爾會因為他突如其來的嘲諷皺眉感到疑惑，卻沒有斯內普想象中的那樣……厭惡他。
這實在不太正常。
“您認識我媽媽，斯內普教授。”
一年級的小哈利抬起腦袋望著他，即使斯內普對他的態度一直以來都嘲諷居多，但他面對嘲諷的時候也總是心平氣和的。
冷靜的不像話，
像他媽媽一樣。
“我能問問，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也許問出那些問題的時候哈利根本不在意斯內普的答案，他也完全不在意斯內普對自己母親的看法，更不是出於想要知道關於自己母親更多資訊的心理。
他只是知道這個問題會讓總喜歡有事沒事都嘲諷他的斯內普教授閉嘴罷了……
就像他媽媽一樣聰明。
“我不太明白您為什麼針對我，斯內普教授。”
就像他媽媽一樣直白。
“我以為您是我母親的朋友。”
小哈利的眼神讓斯內普擰眉移開了視線，沒有承認這點，也沒有否認。
雖然媽媽的這個朋友在可可嘴裡實在有些不是那麼的稱職……但小哈利認為就這層身份來說應該是沒錯的。
無論是鄧布利多教授的態度還是從家裡母親留下的東西都足以證明這一點。
這才是哈利沒有對斯內普抱有敵視態度的原因。
“我相信我的母親，斯內普教授。”
如果斯內普教授是媽媽的朋友，那麼他就是值得信任的，即使他的性格不太討喜，看上去也有些不喜歡自己，但在小哈利看來這完全不是什麼問題。
沒必要去知道別人為什麼討厭自己。
討厭和喜歡本來就是不需要理由的。
哈利的一句話讓斯內普沉默了很久。
甚至那段時間連著好幾天都沒扣分。
鄧布利多對此只能搖頭嘆息，有時候他都覺得這世界不像是《哈利·XX》，反而是一本巨大的《厄繆拉》。
否則很難解釋一些事情不符合預期卻又詭異的順利下去了的發展……
“讓開，把頭轉過去，讓我看看他……”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啊……這就是她不惜背叛我也要保護的人，聽說救世主是被家養小精靈帶大的，你的父親呢？死了嗎？”
“她背叛了我，為此愚蠢的丟掉了自己的命，到頭來卻被人拋棄了嗎？”
“這可真是一個好訊息，沒有什麼其他的訊息還能比這更讓我感到暢快的了……她以為她是誰？居然敢背叛我！還是為了那麼個沒有擔當的傢伙……這就是她的下場。”
“……所以那個男人是誰？”
……
“西弗勒斯·斯內普？你媽媽的朋友？你媽媽可沒跟我提過這號人物，不重要吧？”
“我和你媽媽也是朋友啊……”
“不是，筆友怎麼不是朋友了？”
“哦別這麼看我，鄧布利多教授，我可是個好學生，怎麼會想在霍格沃茨殺掉某個學生呢？更何況……這還是她的孩子。”
“動機？我能有什麼動機？”
“他是伏地魔的麻煩，又不是裡德爾的麻煩。”
……
“不，我不會傷害你，哈利，我和你媽媽是很好的朋友……如果你媽媽還活著，她也會承認這點的。”
“我從來都沒有背叛過你媽媽！那是個意外！”
“抱歉，我知道這沒用……”
“是的……訊息是我洩露的，我知道……是我的錯，無論是阿茲卡班還是阿瓦達索命都是我應得的……”
“但我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沒有完成。”
“抱歉……”
……
“我要是你的話，我就會好好考慮。”
“你媽媽可不會跳進這麼明顯的陷阱。”
“有腦子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可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名單上，那麼幕後之人的目的還需要猜嗎？”
“榮譽和虛名……向來是會讓年輕人飄飄然的東西。”
“祝你好運，哈利。”
……
“他身邊還有還有一個泥巴種？”
“跟他的媽媽一模一樣。”
“德拉科，來看看他是不是勞德要的人，作為同學，你應該能夠認得出來他吧？”
“不確定？你最好是真的不確定，我可不想把對付那些人的惡咒用在你的身上。”
“嘖……不過我想也是，她再怎麼也不至於會生出這麼醜的孩子。”
“走吧，我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
……
等待是個漫長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