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不過是一個被分裂出的次人格,連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身體和名字都沒有,你會是什麼感覺呢?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的身體裡有著另外一個危險的人格,你的身體有時被她支配著殺人,那麼你會是什麼反應呢?
————————
她叫安娜。
這個聽起來有些西方的名字在母親眼裡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也許只是一時興起而已,但就是這樣一個給自己的孩子起名的機會,卻是母親難得的自由。
她大概是不被期盼的孩子,安娜很早就感覺到了這一點,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他們似乎都並不歡迎她的到來。
作為母親和另一個男人的孩子,父親並不喜歡她,甚至即使是年幼的安娜也能發現自己的父親大概一點兒也不想看見她。
如果能夠活到出生是因為母親的身體經不起流產帶來的傷害,那麼放任她繼續活下去是為了什麼呢?
反正總不會是為了遵紀守法的,他可不是那樣的人。
從出生起母親就被他關在閣樓上,那是除了照顧母親的僕人外只有父親才能進去的地方。
那裡有風,有光……
唯獨沒有自由。
小時候父親總愛把自己提到母親面前,用自己威脅母親就範,但這招逐漸失效之後,她就很少見到母親了。
其實母親也曾用過溫柔的眼神看著她,溫柔的叫她娜娜,那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只是後來再見到母親的時候,母親看向她的眼神就只有冷漠和厭惡了。
也許只是那麼一句娜娜,讓她一直惦記著那片刻的溫暖與光,只是那一瞬間彷彿被愛的感覺,讓她在後來一次又一次的妥協。
只是或許是因為自己成為了父親用來逼迫她的工具,所以母親也後悔當初有了她。
如果沒有她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父親母親和其他男人有過一段過往,或許父親並不會像現在這樣囚禁了母親的自由,持續了十餘年。
安娜不知道父親和母親是怎麼相處的,就連見到母親的那幾次也只是因為父親在對母親證明沒有把她殺了或者丟了之類的。
她們都沒有自由。
像是報復母親曾經的背叛,又或者是單純的看不慣她這個野種,總之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父親一邊培養她禮儀與才藝,一邊又把她培養成貴族圈裡的那種玩物。
有的時候,他甚至會親自調教她。
她想她完全能夠理解母親為什麼當初選擇了另一個男人而不是他這個精神病。
他讓她學會什麼是羞恥,什麼是尊嚴,什麼是驕傲,對她樹立正常人的觀念,卻又在完全樹立之後一寸寸的將其敲碎,培養她成為一個優雅的貴族千金,又在那之後將她調教成一個既能拉攏人心又能供人取樂的玩物。
把她高高捧起,再高高摔下。
這其中的過程不是最難以忍受的。
對安娜來說最難以忍受的,從來都不是被碾碎的尊嚴與傲骨,也不是精神與身體上羞辱與痛苦。
她最難以忍受的是自己的麻木。
難以忍受自己在無數個日夜裡,對這樣的事情一點點的感到麻木,對那樣的羞辱也逐漸的沒了任何的感覺。
日復一日的調教與折磨讓人麻木,那種大腦空白,彷彿所有怨恨都消失不見,感知不到任何負面情緒,似乎一切情感和情緒都被抽離的感覺,才是安娜最難以忍受的事情。
麻木是另一種屈服。
她不要麻木,即使會痛苦。
起初部分記憶的空缺並沒有被她放在心上,安娜不會在意那骯髒到自己都不願意回憶的記憶究竟少了哪一段的,也不會在意昨天欺負自己的人死在哪一個角落。
年幼時的孩子不願意回憶不開心的事情是很正常的。
所以當她真正發現身體裡存在著另一個自己的時候,已經過去好幾年了,至於對方具體從什麼時候出現的呢?她也不清楚,但她也不關注。
她的另一個人格是什麼樣的存在呢?最初安娜並沒有抱有期望,畢竟她自己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她並不認為自己分裂出的另一個人格就能是什麼好東西。
她開始試探著另一個‘自己’的性格。
然後逐漸發現她沒有喜怒哀樂,沒有愛恨交錯,沒有多餘的情緒和情感,沒有尊嚴,沒有羞恥心,整個人都單純到了極點,像是一個隨隨便便就能被騙走任人玩弄的孩子。
她是真正意義上的白紙,除了一片肉眼可見的純白之外什麼多餘的色彩都沒有,是她的好父親會喜歡的模樣,卻也是她最討厭的模樣。
在利用起自己那單純又好騙的副人格這件事上面,安娜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心理負擔。
愧疚?
為什麼要愧疚。
為什麼會對自己分裂出的人格感到愧疚?
她連自己都能利用,更何況那不過是她分裂出的一個人格,利用別人或者利用另一個自己,怎麼看都不會是能讓人感到愧疚的事情。
安娜從來不打算做什麼好人。
她哄騙著那個異常天真的人格,在那張白紙上抹下她想要的色彩,讓她依賴她,讓她心甘情願的被自己利用……
安娜親切的叫她寶寶。
一個再隨意不過的稱呼罷了。
只要能夠利用,任何人都可以是她的寶貝不是麼?父親就是這麼教導她的,利用一切能夠利用的,踩著一切能夠踩著的。
即使那是她的另一個人格,即使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她另一個自己。
在自己不知情的時候,她出現過多少次呢?
安娜不清楚。
但她只要回憶這些年記憶缺失的時間點就能大概猜到她做了什麼,那些無故失蹤的欺負她的人,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威脅她的照片與影片,那時父親和那些合作商滿意的眼神。
她知道她的次人格為她解決了哪些麻煩。
也許她是應該感謝對方的。
但她想她到底是做不成好人的,在被當做禮物送給鬱南斯那個噁心的變態的那一刻,她就做不成什麼好人。
“我討厭這樣……”
“我可以殺了他。”
“你知道我們都不能那樣做。”
“為什麼不?”
“如果父親因為這件事遷怒母親怎麼辦?”
“可那沒有你重要。”
“……”
妥協,在她的沉默中一次又一次的妥協。
她不願面對的事情,次人格會主動的攬過。
“別難過,娜娜。”
“那你呢?”
“你知道我並不會難過,不用擔心我。”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過懦弱?”
“我從來不那麼覺得,但你可以懦弱。”
“……”
“……別離開我。”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娜娜。”
她不否認那聲娜娜讓她心裡一瞬顫抖著,但要說……因此就心軟停手什麼的,那可就有點兒太假了。
一直陪著她?
她的另一個人格多麼天真。
既然她怎麼樣都不會有感覺……
不會傷心,不會痛苦,不會憤怒,也不會因為遭受到任何事情就感受到羞辱……那麼讓她為自己完成那些事情又有何不可呢?
髒都髒了,再髒一點兒又有什麼區別呢?
反正她也不在乎,不是嗎?
天真的次人格甚至不會怨恨任何一個人。
對她感到愧疚麼?
那樣說的話就有點兒太虛偽了。
既然一開始就決定做壞人,那當然就得一條路走到底了,心軟什麼的……
多蠢吶?
————————————
————————————
(為迷茫的寶寶準備的詳細解讀)
雙重人格的情況和多重人格其實不太一樣,在機率上來講,雙重人格會更傾向於自我分裂。
比如說你和你的第二人格可能是善惡兩面的自己,可能是懦弱與自信的自己,可能是過去和現在的自己……
這種屬於是自我分裂,你分裂出了另一個你,她/他是你,卻又不是你。
但人格分裂有著無數可能性,比如說被分裂出的人格她/他有時候未必是你自己,可能是你的哥哥,你的姐姐,你愛而不得的人,在你生命中消失的人,甚至是你看的小說與影視劇中讓你走不出來的某個角色……
每個人的遭遇和性格不同,情況也各不相同,而安娜和繆拉的分裂就屬於是自我的分裂。
繆拉是安娜,卻又不是安娜。
她是那個年幼的,在日復一日的洗腦中逐漸失去自我的安娜,逐漸感受不到痛苦,連同尊嚴與一切情感都像是在漫無天日的訓練過程中被泯滅,大腦在一瞬間放棄掙扎歸於平靜與迷茫的安娜。
是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麼要堅持,不知道為什麼要恨,不知道掙扎有什麼意義,活下去又有什麼意義的安娜。
安娜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但她不願意自己變成那樣,如果有一天對痛苦感到麻木,那麼如何記住給她帶來痛苦的那個人?
她要愛,她要恨。
她要保留一切情感,記住一切的痛苦拉著所有人和她一起下地獄。
她不要無慾無求,不要麻木無感,不要失去尊嚴,失去自我,失去希望,失去那顆充滿怨恨的心。
所以繆拉沒有情感,所以她的慾望淺薄。
安娜不願分給她任何的情感和慾望,而繆拉本身又是被那個在安娜年幼時被硬生生磨滅掉所有情感和情緒的存在,她沒有善惡是非的觀念,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小小的靈魂很乖,她從來沒有搶奪過一次的身體,只在安娜不願面對一些事情的時候出現。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繆拉就是一個孩子,安娜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反正她也沒別的事可以做,所以繆拉上一世的父親和安娜教了她什麼,她就學了什麼。
她接受了所有塗抹在她身上的顏色。
她無法對人抱有善意,但同樣也無法對人抱有惡意,因為安娜分裂她的時候沒有分給她善良和惡念,所以繆拉做事的出發點從來不會是拯救別人或者傷害別人。
為什麼我說她白不了,因為她的出發點永遠都只能是為了自己,對於所有人她永遠只能是利用,她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目的不介意順帶救人或者害人而已。
繆拉所謂的自虐行為,有的時候是為了順利施展計劃,有的時候則是太過無聊的時候單純為了獲取痛覺,因為在需要感覺驅散內心空白與麻木的時候,痛覺總是能夠最快獲得的。
她曾經接受的教育就是不擇手段的獲取一切,無論是曾經的父親還是安娜都沒有人教她愛惜自己,他們兩個只是一個直白一點一個委婉一點的教繆拉傷害自己。
兩個人教繆拉的都是透過如何傷害她自己,又如何讓她去付出自己以此成就這兩個人的慾望為他們帶來利益,也順便讓繆拉自己嚐到各種感覺和看到不同的情緒。
所以她才有樣學樣地透過傷害自己和去付出自己的這種方式去換取別人的信任,換取在魔法界的那個許多人心之嚮往的未來,順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沒有人告訴她,她在傷害自己。
沒有人告訴她,她不能傷害自己。
沒有人告訴她,她不需要傷害自己。
————————
繆拉其實就是一個孩子的,我感覺我寫的應該蠻……直白?所以有時候她不太能理解部分成年人的事情,就比如說最開始繆拉被莉莉表白的時候並不知道女生之間能夠產生感情。
雖然安娜曾經所接待的物件裡面是包含女性的,繆拉也接觸過同性之間的……但依舊不覺得女生之間能夠產生感情。
她很難把曾經那個女性商客玩的有點變態的,出自某種慾望的東西稱之為感情。
在感情上繆拉沒有錄入到足夠的資訊,所以如果是思考相關的問題腦袋可能會轉的不夠快,當莉莉說喜歡她的時候,她其實是真的有一點點的懵。
因為她知道莉莉對她的感情是真的,畢竟自己騙來的感情是真是假自己當然清楚,她知道那不是骯髒的慾望之下騙人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