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太元殿。
“陛下,臣驃騎大將軍顧洵有本上奏。”
龍椅上的遲尤榮神情莊重,聲音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儀問:“顧卿何事?”
顧洵雖年過半百,但身姿依舊挺拔如蒼松,歲月在他的面上刻畫出堅毅的線條,每一道皺紋都似是沙場硝煙的印記。
一雙眼眸透著沉穩與睿智,似能將世間萬事運籌於心中,不著鎧甲,卻依舊通身的凌厲殺伐之氣。
“臣具本彈劾兵部尚書司徒碩!”他聲音低沉而洪亮,宛如洪鐘。
此言一出,百官訝然。
兵部尚書司徒碩,持身中正不涉黨爭,即使與穎王結親,也未曾利用這層關係為自已謀取私利。
毅國公怎會突然彈劾司徒尚書?
“顧卿要彈劾司徒碩?”遲尤榮也同樣感到意外,“什麼罪名?”
顧洵執笏板拱手,一臉剛正模樣:“回稟陛下,司徒碩身為兵部尚書,監造軍需,在最新一批送往靈州的軍需中,經演練檢驗,暴露出重大弊端。
其新造長矛於演練中頻頻折斷,所制輕甲輕易被刺穿,防護之力甚微!
無錯書吧軍需關乎將士性命、國家安危,劣質軍需若用於實戰,後果不堪設想。
司徒碩統攝兵部負責軍需監造卻嚴重失職,懇請陛下徹查嚴懲,以正軍紀國法,確保軍需精良!”
遲尤榮近日來本就因朝廷四部之事惱怒不已,如今又出了個兵部,他瞬間怒火中燒,理智被情緒左右。
“司徒碩!你有什麼要說的?”
司徒碩從班列中走出:“回稟陛下,毅國公所言實乃薏苡之謗。
一個半月前,毅國公所在的靈州忽然急要一批軍需,長矛三萬把,輕甲五千套。
彼時靈州非戰時,卻急需這樣一大批軍需,甚至要求兵部在一個半月之內送達。
臣追問其因,毅國公卻說只遵從照做便可。
臣想既是毅國公有命,臣身為兵部尚書推卻不得,便只能照做。
對待此次軍需,臣盡心盡力,長矛與輕甲的製造,皆是按照既定的工藝與流程進行。
工匠們皆是經驗豐富、手藝精湛之輩,他們在兵部多年,為我朝製造軍需立下汗馬功勞,此前從未出現過如此情況。
材料的供應,臣在接收之時,也有專人檢驗,皆符合軍需製造標準。
至於演練中出現的問題,臣以為或許有其他緣由,還望陛下明察。”
一個半月前接到毅國公的物資需求時,司徒碩便想到了女兒提醒過他的話。
太子此次大為受挫,所以便把矛頭對準了他。
皇帝看向顧洵:“顧卿,你為何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要如此數量龐大的軍需?”
“回稟陛下,臣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近期靈州邊防處,西原人蠢蠢欲動,頻頻換防,故而才去信兵部做好軍需儲備,以備不時之需。”
他的理由倒也有說服力。
西原是西北的遊牧民族,他們善於騎射驍勇善戰,對良平的豐富物產及富庶繁華覬覦已久,總是試圖透過掠奪來獲取更多的物資和財富。
近幾年良平國富民強,兵強馬壯,遲尤緒在晉州四年,將西原東南的鐵騎軍打得節節敗退。
西原的西南又有毅國公顧洵鎮守靈州,他們這才安分許多。
皇帝點點頭表示贊同,又看向司徒碩準備再問些什麼時,只見太子微微側身,餘光射向司徒碩的斜後方。
兵部侍郎傅仁洲大步走到大殿中央,跪伏在地上高聲道:“啟稟陛下!微臣有罪!”
遲尤榮瞳孔微縮,幽深的眼眸裡陰沉瀰漫:“傅卿,你這是何意?”
傅仁洲:“微臣奉司徒尚書之命,監管查驗這批軍需物資,然司徒尚書對微臣說,這批物資要得急,務必按時運往靈州交差。
是以,司徒尚書令微臣無需全力督造,只需催促工匠速速完工即可,至於軍需是否合乎製作標準則無需考量。
還說就算出了事,也有穎王殿下作保,叫微臣無需擔心。
微臣擔憂這樣造出的軍需配予邊關將士,豈不是將他們置於險境,視他們的性命如草芥?
此等敷衍塞責之舉,微臣實在難以苟同。
奈何司徒尚書之命不可違逆,況且他曾多次修書於微臣,字裡行間滿是威逼之意,微臣迫於無奈,只得依命而行。
如今事發,微臣惶恐不已,再不願與司徒尚書沆瀣一氣,故而特向陛下舉告,以求心安!”
司徒碩愕然看向他,怒不可遏:“你簡直是胡言亂語!陛下……”
遲尤榮抬手,打斷他要辯解的話,向傅仁洲問道:“傅卿,你說是司徒碩命你這麼做,你可有證據?”
傅仁洲:“微臣有與司徒尚書的往來書信及檢驗文書為證,檢驗文書上,正是司徒尚書親手蓋下的印信。”
說著話,他有備而來似的,從懷裡掏出幾封書信及檢驗文書,雙手舉過頭頂:“請陛下過目!”
司徒碩看著他被氣笑了。
誰家好人出門隨身攜帶“證據”?
陛下的太監走下來,接過他手中東西呈給皇帝。
遲尤緒看完大怒,反手將這一沓證物摔到臺階上。
滿朝文武惶恐下跪:“陛下息怒……”
“司徒碩!罔朕平日裡對你這般信任!”皇帝滿目冷怒,重重拍了下桌子。
他閉了閉眼嘆口氣:“司徒碩身為兵部尚書,威逼下屬罔顧自身之責,實不可容。
著御史臺與大理寺詳查,以正國法,以安軍心!”
“陛下聖明!”毅國公顧洵朗聲附和。
太子垂著頭,唇角勾起一抹得逞。
傅仁洲低著頭暗自抬眸,和太子一樣流露出一絲得意。
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齊聲相應。
大理寺少卿金易林暗自嘆了口氣。
他心裡有一個荒唐的念頭:想辭官。
大理寺這下關五個尚書了,第六個不會也快了吧?
大理寺快成尚書檯了。
他已經兩個多月沒休沐過,查尚書大人們快查吐了。
訊息傳回穎王府,司徒瑜依聽後心下一驚。
該來的還是來了。
只不過原文裡,她父親是在遲尤緒被構陷時一起帶上,如今卻提前被單獨陷害。
且罪名是怠職,看來太子真是狗急跳牆,急於將聖上的視線往遲尤緒身上引。
“馨兒,叫上雲合,隨我去大理寺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