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司徒瑜依第一次沒有拆髮髻卸妝就做這種事。
頭上對稱的步搖已經震掉一支,另一支也搖搖欲墜。
步搖上垂落的珍珠流蘇大幅度擺動著,不時拍打在她的臉上。
不多時,在遲尤緒的努力下,那支礙事的步搖終於也掉落在地上,再不會拍到她的臉。
滿頭珠翠,而今只剩一個沒有流蘇的掐絲金葉步搖,隨著葉片閃動,細細的金絲枝條似要斷掉。
最後,司徒瑜依髮絲凌亂,滿頭珠釵亂了位置隨意插在髮髻上,任由遲尤緒抱她回房沐浴。
遲尤緒簡單清洗後又回到書房,見雲合已將掃落在地上東西收拾整齊。
他坐下後提筆寫了一封信,讓景從立即送往太后禮佛所在的寺院。
回到房間時,本以為司徒瑜依已經睡下,不想她正坐在妝鏡前梳頭。
“怎麼還沒睡?”遲尤緒走到她身後,彎腰從身後抱住她,在她頸窩中深深吸了口氣,“好香!”
司徒瑜依看著鏡子裡埋在她頸窩的人,放下梳子:“我在等殿下。”
遲尤緒抬起頭,眸子亮了亮,繼而便來吻她的唇,卻被她伸手擋住:“嚴將軍捂得嚴嚴實實摸黑來訪,不會只是為了告訴你,他先前和我見過面的事吧?”
剛才在書房被遲尤緒拉著“開解”,一直沒機會問嚴賀來此的真實目的。
而遲尤緒也只顧著吃味,沒有把事情的全部告訴她。
遲尤緒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把玩著她的長髮:“他來府上確實不是為了這個,是受庭知所託,來告訴我庭安被禁足之事。”
“三殿下?”司徒瑜依對這個倒是比較好奇,“公主為何被禁足了?”
遲尤緒將今日宮中之事跟她講了一遍。
“原來如此,”她若有所思地低喃,“皇后……確實囂張太久了。”
“你可是有了什麼打算?”
司徒瑜依凝神思忖片刻,抬眸看著遲尤緒:“皇后可是太子的堅實後盾,殿下有考慮過削弱這個後盾的實力嗎?”
遲尤緒面色凝重:“你想對付皇后?”
“我只是突然有了個計劃。”
“說來聽聽。”
司徒瑜依說完自已的計劃後,遭到遲尤緒的強烈反對:“不行!絕對不行!”
她不解:“為什麼?這個計劃行不通?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妥?”
“當然不妥!”他面露不悅,“你要以身入局,可想過一旦有偏差,你會有什麼後果?!”
她向他靠近了點,語氣綿軟:“這不是……還有你嘛!”
“那也不行!這是我跟太子之間的爭鬥,我怎麼可能讓自已的王妃來冒這個險?”遲尤緒語氣堅決,不肯退讓。
無錯書吧“也沒有多冒險,”司徒瑜依盯著他的眼睛握了握他的手,“這的確是你們的爭鬥,可我們夫妻一體,你若遭遇不測,我又豈能安然無恙?
再說,我也是有私心的。”
“什麼私心?”
她垂下眸子:“我在探春宴落水的事你聽說過嗎?”
“嗯。”他點頭。
當時此事他完全沒有刻意打聽,景從和雲合就主動來告訴了他。
說未來王妃怎麼怎麼優秀,如何如何處變不驚,誇得一朵花兒似的想引起他注意。
只可惜當時他只顧著和太后置氣,完全不關心這個未來王妃的任何事。
司徒瑜依:“其實那次不是我意外落水,是被傅懷詩故意推下水。
當時天氣尚寒,宜春園的湖水刺骨冰涼,自那之後,我回去大病一場,在床上休養了一個多月才好起來。”
生病這事倒是真的,只不過是在她穿來之前,發生在原主身上。
“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告訴你又能如何?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況且沒有任何證據,說了也是白搭。”她繼續道:
“故而這個計劃,順便也算擺了她一道,為之前的我出一口惡氣。”
遲尤緒仍不鬆口:“可她已經是府衙的在逃嫌犯,只要她從太子的秘宅出來,派去盯著她的人就會將她送去關押,你又何必在她身上浪費精力?”
“那她若不出來呢?”司徒瑜依反問,“若她轉而投靠太子,被太子納為側妃,府衙又能拿她如何?”
遲尤緒:“即便如此也不值得你為此冒險,反正我不同意!”
“我的首要目標也不是她,是為了讓太子失去後盾順便捎帶上她!”司徒瑜依繼續勸他:
“皇后與太子的勢力不可小覷,就算戶部和吏部下臺,他們還會擢選新的人來接替這個位置,難道你要沒完沒了的去跟朝中大臣們鬥嗎?
唯有他們自顧不暇時,兩部騰出的位置,才能讓真正有才能的純臣上去。”
太子在朝中幾乎一手遮天,那些不願站隊的純臣大都受到排擠與打壓。
遲尤緒眼中盡是嚴正:“你說得都對,但這是我與太子的博弈,你可以幫我出謀劃策,做我身後的謀士,但我不能允許你將自已當做棋子,以身入局。
我遲尤緒若連自已的枕邊人都要利用,那還算個人嗎?”
“你怎麼會這樣想?”司徒瑜依不理解他的腦回路,“什麼棋子,什麼利用?明明我們才是執棋之人好吧?
這是故布迷障引她們入局,怎麼到了你嘴裡,好像我是個受害人似的?”
“不管你怎麼說,此事我不同意!”他起身走向床邊直接躺了下去,一副拒絕商量的模樣。
司徒瑜依嘆了口氣,跟過去坐在床上,看著他的背影嚴肅道:
“殿下,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我有把握,即便最後不成,我也不會有任何事。
聖上扶你制衡太子,利用太后想留你在京的私心,不顧你的意願強行推你蹚朝局的渾水。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你若溺斃於這潭渾水,於他而言不過是遺憾幾日罷了,過後,他還會再找別人繼續攪動朝堂風雲。
可你,會被踩在無人看清的渾水之下,被踏得血肉不復屍骨無存,成為權利博弈的棄子。
你現在不被聖上忌憚,不代表他永遠都不忌憚你,眼下,你對他的用處遠大於威脅,所以他極為信任你。
我想聖上將來最樂意看到的,是你與太子兩敗俱傷,他坐收漁利。
你若想走出這潭渾水,就勢必要先達到他的目的,而後自剪羽翼,回到你應處的位置。
我知道你本無意跟太子爭些什麼,可上面那位要消耗你,你不是也身不由已嗎?
你若想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就要主動出擊,等太子倒臺,你也能安心去封地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