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頌摘下黑框眼鏡,臉上的五官迅速變化著,很快變成了一張清秀文弱的臉。
他靦腆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我原本的樣子和人設不符,所以我用‘隱蔽’給自已捏了張臉,現在時間到了。”
“我的時間也到了。”
“容面”雖然好用,但同樣也有限制時間。
使用48小時後就會進入冷卻,但它的冷卻時間很短,只有十分鐘。
鬱燃揭下了那張薄如蟬翼的“臉皮”,收回到揹包中。
司頌張大嘴巴看著她,說道:“你的道具可真夠多的……不過你看起來年紀很小啊。”
“我還在上高中,今年高考。”
“喲,那你回到現實還得繼續好好學習啊,好~好~努~力。”
司頌突然來了興趣,笑著湊上前,“哎,你的第一志願大學是哪個?我幫你參謀參謀啊。”
“京華大學,我的分數一直很穩定,已經超過了錄取線一百多分。”
司頌站起身,眼神激動,“真是巧了,我現在就在京華大學,說起來我還比你大兩級。”
“不過,你是人嗎?超過一百多分……還差幾分就滿分了吧。”司頌的目光有些幽怨,“你比我當年的成績還離譜,京華大學錄取線最高,我考了兩年錦陽的文科狀元也只比錄取線高四五十分。”
鬱燃想到什麼,“原來你就是錦陽那個考了兩次文科狀元的人。”
司頌拿起手裡的遊戲機晃了晃,嘴角一揚,“錦陽給文科狀元的獎勵是我當時很想要的遊戲機,那款遊戲機出來了兩款 ,所以我就考了兩年。”
遊戲機開啟,白色的光亮照在青年額前的碎髮上,“其實……現實世界和遊戲世界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每個人都有自已的生活,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司頌遞給她一臺遊戲機,指向上面暫停不動的人物,“我曾經一直封閉著自已,那個時候我沉浸在其中,因為我覺得這個世上的悲歡離合太多太多,而只有遊戲和資料才會永恆不變,它們會一直陪著我……”
“後來,我來到了這裡,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擺爛,我很迷茫,我找不到讓自已繼續堅持的理由,痛苦都堆積在一起,我很想就此閉上眼睛睡上一覺,可有人叫醒了我。
司頌閉上眼,他的周身被暗色包裹,手腕上的印記由紅轉黑。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霍德爾,他一隻手把我從死人堆裡拽出來,拖著我走了很遠很遠。”
“霍德爾真的是個很奇怪的……神,他的身影總是隱匿在最昏暗的角落,眼神永遠深邃冰冷,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阻止我尋死。”
司頌躺在地上看著頭頂,“他說……不是他要救我,而是我呼喚他來拯救我,我第一反應是,這個神怕不是中二小說看多了吧,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感人的救贖情節。”
“再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帶我去了很多地方,有的地方四季如春,有的地方終年冰雪……說實話,和霍德爾待在一起久了真的會被傳染,別看他平日裡不苟言笑,每次我都能感覺到他眼裡的憂鬱都快溢位來了。”
司頌把手放在印記上,上面一片溫涼,“很奇怪,我從一開始就不討厭他,我們總共說過話不超過十句,但我能從他身上感受到非常濃重的孤獨和悲傷,你說……神也會有這些情緒嗎?”
鬱燃回答道:“或許……神和人的區別沒多大。”
“霍德爾……也是這麼說的。”司頌將手枕在頭下回想著,“有一天霍德爾的身體開始消散,從他口中我得知了信仰之力的存在,講道理……霍德爾對我不錯,作為回報我開始進入遊戲副本,幫他收集信仰之力。”
“信仰之力是什麼?”
司頌眯了眯眼,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這個說起來就複雜了,簡單來說就是由人的七情六慾產生,不少遊戲副本都會選擇驚悚恐怖風格,恐懼作為是信仰之力最主要的來源,也是人最容易產生的情緒。”
司頌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圓,“打個比方,信仰之力由我們產生,而神需要大量的信仰之力的供養,所以他們會找到代行者完成中間的環節,兩頭就會形成閉環。”
“億萬年間都是這樣的關係,直到‘遊戲’的出現,它是一臺更高效的機器,能夠生產出更多、更純淨的信仰之力,霍德爾說他們是在搶奪這臺機器的過程中被一股更強的力量打落到這裡,自此活下來的神只能被困在這方世界中,因為回不到各自的領地,他們的力量被大大的削減同時也受到規則的限制,為了減少力量的流失,每位神明會不定期進行休眠。”
鬱燃思索了一番,“所以最開始大多數的神都增加了代行者的數量,他們希望能分到更多的資源,可事實卻不盡人意,大量良萎不齊的玩家湧入各個遊戲副本中,死亡人數不斷上漲,沒過多久遊戲裡的玩家所剩無幾,信仰之力開始枯竭,我猜這期間死了不少神。”
司頌點點頭,嘆口氣,“你猜的不錯,信仰之力枯竭,眾神之間開始搶奪彼此的權柄,神在生死關頭和人沒什麼兩樣,活得太久,他們比任何人都畏懼死亡。”
“霍德爾告訴我,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很多次了,當剩餘玩家人數達到臨界值時,‘遊戲’就會強行關閉一段時間,等待時機成熟後吸納新玩家進行大洗牌,這臺機器比我們想象得要更聰明,如今它的規則已經日益完善,而神的力量日益衰微,有一些已經走向了泯滅的結局。”
鬱燃沉默了一會,“那人類的結局呢?是神明用來上桌的籌碼?還是待宰的綿羊”
“這個問題我想過很多次,可我得不到答案。”司頌的眼中瀰漫著深沉的悲傷,“人類是如此的渺小,在更強大的神眼裡,我們不過是螻蟻……”
鬱燃拍了拍他的肩頭,眼眸中一片平靜,仿若澄澈之湖,“千里之堤,有時亦會潰於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