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理解為,你是把我當作牧羊犬來用。”
那道聲音笑著說:“別這麼形容,你可是我最看重的合作伙伴。”
鬱燃聞言,眼眸微動,“聽你的意思,你好像還有別的合作伙伴。”
“哎呀,真不該和你聊天的,你的目的性也太強了,三言兩語全在套我的話。”那道聲音略帶慵懶道:“不過我喜歡聰明的人,跟你們說話不會讓我太累,我的這條船很大可以容納很多人,自然會有很多船員,但誰能上來由我說了算,我一向貪生怕死,所以我的賭注永遠不會只壓在一個人身上。”
那道聲音繼續輕飄飄地說:“如果船上有人動什麼歪心思,我的‘靈識’會聽得一清二楚,小打小鬧我都不介意,但如果是想要操控這條船或是胃口太大的話,那麼不好意思我就只能把他踢下船,碾碎他的身體,覆滅他的靈魂,讓他生不如死了……好像有點殘忍啊,不過這世上的人太多了,好用的船員一抓一大把。”
鬱燃的臉上依舊一片平靜,“聽起來我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我對你這條船的航向和通向的終點都不感興趣,我只想從這裡活著出去。”
“我當然知道,你的心聲和意識都告訴我了,你所求的東西太純粹了,至於你的特殊之處……以後你自然會知道的,你的存在就是我這條船啟動的‘鑰匙’,作為‘鑰匙’當然要時刻握在自已手上才放心,你說……對嗎?”
那道聲音再次笑起來,過了許久才在腦海中沉寂。
微冷的風吹過,鬱燃指尖泛白。
埋在腦海中那道神的‘靈識’實在太棘手了,她的思維和想法就像一張被人揉皺的廢紙,可以隨時被拆分丟開。
在神的眼裡,牧羊犬和羊是一樣的貨品,都可以源源不斷地產生。
牧羊犬當然不能有自已的想法,它只需要遵從主人的指示驅趕羊群,在廣闊的牧場中將分散的羊群集中起來,再引導羊群沿著特定的路線行進。
而羊群始終只能在一個狹窄的,密閉的空間裡活動,它們一輩子都會被困死在這裡,直到榨乾自已的最後一絲價值。
無論是牧羊犬還是羊群,都只是神手上隨意逗玩的物品,沒了可以再找。
就因為那是神,所以比神弱小的生命就該被蔑視,被玩弄嗎?
鬱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眼中浮現一片茫然。
她不斷控制自已去想更多的事情,那些紛繁的意識不斷增加。
腦海中深陷一片巨大的漩渦,那微弱‘靈識’聯絡似是承載不住,輕輕斷開。
“受不了了嗎……可是我還有很多的想法,比如笑應該怎麼笑,笑是什麼樣的,哭又是什麼感覺……”
鬱燃喃喃自語著,她的眼眸澄澈,像是一汪平靜的湖水。
她當然知道自已隨時隨地都在被監視,既然如此,那就讓神好好聽著自已在想什麼吧。
反正先被折磨瘋一定不是自已。
……
燕池捂著腹部的傷,步伐緩慢地推開了房門。
反鎖好門後,他臉色陰沉,一拳砸在了面前的鏡子上。
“該死……”
鏡子邊緣頓時碎裂開,零散地落在地上。
滿是裂紋的鏡面上映現出少年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燕池眸色陰冷,收回鮮血淋漓的手,直直盯著鏡子中的自已。
“你笑什麼?”
鏡中的“他”臉上沾染著零星的血跡,雙眸帶笑,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他”低頭抬起自已雙手,好奇地舔了舔上面的血,嘴角越咧越大。
“變態……”
燕池肉眼可見的虛弱下來,腹部的傷口在剛才劇烈動作下撕裂開,白色的繃帶下滲出些許紅色。
“毀了我的‘傀儡’,還傷到了我,那……絕不是普通的刀。”
燕池抬頭,眼中已恢復了冷靜。
他撫上鏡面,似是在與鏡中的自已對話。
“抓到她……就能解開我的困惑了。”
“對,就算她再怎麼能蹦躂,總歸是個新人,一定會露出尾巴,只要落到我的手上,她的生死還不是由我說了算。”
鏡中的“他”表情乖順,似是在認真傾聽。
“呵……裝什麼?”
“我真是瘋了,居然真的在和你說話。”
燕池冷哼一聲,從旁邊取出一塊黑色的幕布遮住鏡子。
下一刻,一道風突然吹來,幕布落下。
鏡中的“他”神情有些委屈,眼睛淚汪汪的。
“……你最好別再用我的臉做出那副令人作嘔的表情。”
燕池的眼神冷下來,“你真的覺得你是我的一部分嗎?別開玩笑了,你一輩子只能困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哪都去不了。”
“你只會像個可憐蟲一樣祈求我的幫助,要不是看在你尚有利用價值的份上,我早就徹底砸碎這面鏡子了。”
鏡中的少年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淺笑,“他”屈起手指做了一個敲擊的動作,嘴唇微微動了動。
鏡面上的裂縫逐漸消失,光滑如初。
“他”,也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
“這次倒是沒有再死纏爛打,真罕見。”
燕池沒有再理會,他坐到床邊,脫下自已身上的黑色衝鋒衣。
撩起裡面白色體恤,血已經滲透出來。
他熟練地拆開繃帶,昏暗的燈光下,腹部上橫著一道猙獰的傷口。
“那果然不是普通的刀,我的身體經過部分改造後,有一定的自愈能力,可這傷口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
“真疼啊……”燕池從口袋裡取出兩片藥服下,眼中略帶驚訝,“真是……好久沒這麼疼過了。”
藥物噴灑上去後,灼熱的痛感襲來,燕池臉色一白,額頭流下冷汗,“……好樣的,這一刀還挺深。”
腹部的傷口瞬間止住了血,原本淋漓的傷口肉眼可見的開始好轉。
“還以為會用不上了。”
燕池咬著牙繼續上藥,看向手中去了大半的藥瓶,皺起眉頭,“麻煩……就剩這半瓶了。”
他迅速包紮好,將手中的藥瓶放下,身體已經搖搖欲墜。
倒下去的那刻,他陷入了昏迷。
鏡子裡少年的臉再次出現,“他”的指尖輕觸在鏡面上,泛起一點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