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東走到湖邊，看著釣魚的老人慾言又止。
“什麼事？”老人沒有回頭，只是微笑著問道。
“爺爺，被你猜中了。”劉東的聲音有些無奈，有些傷感。但這些情緒的背後，還隱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愉悅。
這愉悅，老人根本沒有察覺。他手裡的魚竿輕輕抖了抖：“他媽的，真是玩鷹還被鷹啄了眼。”
魚竿放下，回頭把手一伸：“拿來。”
“爺爺……別看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的……”劉東嘴裡說著不讓看，手裡的攝像機，卻毫不猶豫地遞了過去。
兩團白花花地人影交疊糾纏，囈語不斷。
老人皺著眉頭從頭看到了尾，眯著的眼，也瞬時射出兩道兇光，就像蒼狼對戰前的盯視一樣。
“這小比崽子是誰？”
“張玉民一個手下的兒子。”
“哼~一代不如一代，老子的禁臠也敢碰。”老人起身，把攝像機狠狠撇進了湖裡。
“你上次跟我說馬美娥的事，我是不是錯怪你了？”
劉東恭敬地站在那裡，低著頭，輕輕說了一句：“畢竟還是姓馬嘛。”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成大事就要學會受委屈，受的苦越多，心胸就越寬廣，成就也就越偉大。這一點，你要向那條狗學習。”
“當然，他學狗叫，你不能真把他當狗使喚。如果那樣，你就離被他反噬不遠了。”
“謝謝爺爺教誨。”
劉東的恭敬，讓老人很滿意：“你上次說這賤貨留了一手，我還不相信。今日看來，她還真有翻天的跡象。”
“那人在張玉民手裡，斷了她……”
“不，正好借她試試張玉民，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真心跟你配合。”
老人慈藹地看著劉東：“東子，我們劉家人丁不旺，只有一個孫女。而你呢，又恰好姓劉，這也許就是天意。你能看出來，我是真心把你當親孫子對待。”
“我知道，爺爺。”
“嗯，官場兇險。別怪爺爺壓著你，我是想把前面的路全打通了，再扶你上去，這樣才安穩長久。”
“東子明白。”
劉東面上恭謹，內心卻翻騰的如油鍋淋水。老頭子行將就木，還把權力握的如此牢固，若不是鄭天芝反水，估計你也不會把我往前推一推。
市看守所，黃菊坐在辦公椅上，疑惑地望著四周。
這是一個由會議室，臨時改造而成的問訊室。四周沒有攝像頭，門外也沒有腳步聲。窗戶半敞，風吹動窗簾，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春寒料峭，卻要開窗通風。
黃菊往外望了望，六層樓雖然不高。但下面堅硬的水泥地已明確宣示，超出四層，其結果都會一樣。
黃菊感受著冷風，莫名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因為對面坐的是王林和小敏，她沒有開口要煙。
王林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緊緊盯著黃菊。她的表情變化，自然不能逃脫盯視。
“今天來，其實我們也沒什麼問題可問。”王林指了指小敏。
“我們兩個都是新人，小敏工作了兩年多，我一年不到。工作上的失誤，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
王林的聲音，低沉而沒有感情，任誰聽在耳裡，都會感覺渾身不舒服。
黃菊晃了晃，沒有說話。
王林繼續道：“馮三，你認識吧？他現在被燒成了一個廢人，女兒死了，老婆跑了，萬貫家財也被人騙的一分不剩，他現在盼的，就是自已早一點投胎重新開始。”
黃菊十指交叉，不斷揉搓著。
“這是三年前的，再給你說個最近的吧！趙健，你別說不認識，他每年都會從雙江口村村委提取大量現金。當然，真正操縱此事的人，是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動用現金的。這些現金只是你們，讓他逢年過節送出去的紅包。”
黃菊動了動，開口駁道：“我不知道此事。”
“哼~不知道？好，就算你不知道。最初是王佔軍操縱此事，他死了，只能王志鵬操縱，至於是誰在指使王志鵬操縱，你比誰都清楚，這也是你保王志鵬的原因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知道自已做的一切，都是你身後人希望你做的事就可以。”
黃菊還想反駁。王林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黃局長有點不聰明。我說這麼多，你還不明白？”
“我明白什麼？”
“明白有人不想讓你以後開口說話。”說著，王林指了指她身後半敞地窗戶。
黃菊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你以為造假的那群人全死了，你表的這個忠心，就會讓他們真心放過你嗎？前幾天趙健死了，工作失誤擦槍走火。他只是一個外圍拿錢跑腿的人，卻仍舊逃不過死亡。”
“那關我什麼事。”黃菊雖然還在堅持，但話語明顯感到了顫抖。
“你利用王志宇殺了自已老公王佔軍，是因為王佔軍想用一個記者的內幕，威脅鄭天芝。王佔軍的目的很簡單，他想多分點錢……”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黃菊這次拒絕的聲音有點大，手指也開始顫抖起來。
因為這個罪名一旦成立，她開除黨籍、罰款離開的情況就會完全改變。很有可能，她這輩子都離不開這裡。所以，黃菊不管王林有沒有證據，先矢口否認再說。
王林沒有在意黃菊的頑固，繼續說道：“別忘了，你和王佔軍是兩口子，即便你拿他的頭表了忠心。是不是也會有人認為，你也參與了此事，這樣做只是滅口呢？”
“人心難測，你不會把自已的想法強加給別人吧？老江湖，不應該犯這種低階錯誤。你們王家開始內鬥的時候，你就應該想到，斷的絕不僅僅是你們王家，而是整個生產、運輸、銷售，斷的是二十多年來的隱秘。”
“還有，你覺得鄭天芝在，你就會無事。我現在告訴你，鄭天芝已被劉東取代了。”
劉東這個名字一出，黃菊已是無力的癱靠在椅背上：“我只想平平淡淡地活著，怎麼就不放過我。”
“你們造假、販假，藉由慈善之名坑害天下老百姓時，怎麼沒想著放過他們？”
“不是我不想放過，是上面的人逼著，我能怎麼辦？”
“你能怎麼辦？那你想怎麼辦？”王林漠然地盯著黃菊。
“我只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