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邊邊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她們使用了百年的藥物,那麼多獸人在她的見證下徹底發狂,淪為失去神智的野獸,這次又對花無痕用了那麼大的劑量,怎麼會有例外?
這個甜甜究竟是什麼人?!
四個長老有喜有憂,花噠噠抹著眼淚,道:“終於有人打破血脈遺傳的魔咒了!”
花噠噠因為出生的時候先天不足,武力值一直很低,也因此,因禍得福,他沒有發狂過。
可是看著自已的父親兄弟,甚至侄子都受此苦擾,他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葉叢叢也很欣慰,他只是不想讓葉一片惹事,並不是真的想讓花無痕出事。
草旦旦的眼神閃了閃。
木威盯著田甜笙,不知道在想什麼。
花有殊陰柔溫和的聲音突然響起:“請交出解藥。”
雲邊邊聞言,眼底閃過一抹忿恨,卻沒有動。
花有殊低頭,湊到她耳邊,道:“趁現在補救,還來得及,不然等無痕緩過神來……獸神也難救你。”
雲邊邊看向花無痕,他一恢復人形,就把田甜笙緊緊摟在懷裡,彷彿是怕抱疼了她,他又拉著她的手,上下檢查,惹得田甜笙嬌笑不已。
葉一片在一邊高興地上躥下跳。
花無痕拍了拍他的肩膀,誇了幾句,葉一片更高興了,恨不得原地倒立。
似乎是感應到了雲邊邊的視線,花無痕扭頭看了過來,驟然間目光沉沉。
雲邊邊不知為何,低頭避開了他的對視。
花無痕冷笑一聲,道:“你做了什麼,自已心裡有數。以往我留你體面,不過是顧念在我幼時得你關愛看護……如今我們也算兩清了。”
田甜笙唏噓心酸不已。
親生母親,卻想害死自已,擱誰身上都無法接受吧?
念及此,她用力握了握花無痕的手,收到了花無痕的更加用力的反握。
田甜笙對他甜甜一笑,花無痕眼底冰雪消融。
看著旁若無人,膩膩歪歪的兩人,聽到花無痕說和她已經“兩清”的話,雲邊邊終於忍不住,破防了。
“兩清?!那你害我兒子在地牢生不如死這筆賬怎麼算?!!!”
她對花無痕嘶吼著,完全沒有素日裡單薄伶仃的可憐模樣。
花無痕聞言,滿不在乎地一笑:“難道我不是你的兒子?難道我沒有被你兒子害得生不如死?”
田甜笙也出奇地憤怒,這個女人也太過分了,花無影是她兒子,花無痕難道就不是她生的嗎?為何要如此偏心苛待?
“你不配做無痕的母親。”
田甜笙涼涼的開口,引得眾人都看向她。
她卻絲毫不懼所有人的目光,這是花無痕的家事,她只是來此地做任務的,本不想插手,可是雲邊邊太過分的舉止,令她完全無法理解。
“都是你的孩子,你卻偏心至此,簡直讓人唾棄。”
“無痕做錯了什麼?怪他太優秀?還是應該怪你另外一個好兒子嫉妒心太強,心機太深?”
雲邊邊何嘗不知道,花無影當年有撒謊的成分在,只是她已經和花無影相處了十二年,所有的感情和心思都在花無影身上。
再加上花無痕出生的時候讓她痛了三天三夜,她內心就對這個小兒子更加不喜。
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相信”了花無影的話。
冤枉了花無痕,致使他吃了那麼多的苦。
她心裡也是有些許愧疚的。
但是當她想偷偷帶花無影逃出地牢,卻被花無痕抓了回去,甚至重新挑斷了手筋腳筋,還被下了毒,雲邊邊的理智就完全消失了。
憑什麼這麼對待她最心愛的大兒子!
花無痕也是她的兒子,她做不到讓花無痕死掉,卻能接受讓花無痕瘋掉……
於是她聯合雲家的人,說動了木威,買通了草旦旦,導演了讓甜甜中毒,花無痕發狂的一場戲……
本來一切都應該天衣無縫。
只可惜,這個叫甜甜的雌性是個最大的變數!
戲終散場,一敗塗地。
雲邊邊癲狂地笑,笑得眾人心裡發毛,笑得她自已眼淚都流了出來。
花無痕扭過臉去,不願再看自已的“母親”一眼。
花噠噠嘆了口氣,揮手讓人把雲邊邊帶走。
花無痕忽然道:“該我承擔的,我不會逃避。該你承擔的,我不會再包庇。”
雲邊邊哭完了,一臉呆滯,被人拖著離開了議事廳。
花無痕在議事廳中央跪下,對四個長老道:“無痕傷害了生身母親,按部落律法,應處以極刑,請諸位長老實施刑罰!”
花噠噠皺眉,草旦旦目睹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再也不敢說話,木威也避開花無痕的目光,只有葉叢叢,嘆氣道:“無痕,你確定嗎?”
他這下是真的相信了葉一片所說,花無痕是被雲邊邊設計發狂的。
這讓他多少有點下不了手去責罰他。
花無痕點頭,道:“無論原因為何,傷害確是我造成的,我應當為此負責。”
花噠噠派人去拿了最細的、刺最小的一把荊棘,握在手裡,道:“既然如此,那就行刑吧。只是無痕是受人設計才會犯錯,地牢就免了,只受些刑吧。”
其他人也沒有異議。
花無痕沉默著受了四個長老每人100下的刑罰,整個後背鮮血淋漓,他的面色蒼白,卻一聲不吭。
田甜笙心疼地掉眼淚。
葉一片急得恨不得替代表哥受罰,輪到葉叢叢行刑的時候,葉一片故意去撞歪了葉叢叢,讓葉叢叢的荊棘緊緊擦著花無痕而過,沒有實際落在身上,氣得葉叢叢也打了他幾下,他卻嚷著:“這幾下是我替表哥的!算在表哥身上!”
花無痕沉聲道:“葉一片,別鬧,上一邊去!”
葉一片卻不理,還是時不時地搗亂。
終於受完刑,花無痕踉蹌著站起來,田甜笙連忙去扶著他,看到田甜笙心疼的眼神,他愛憐地擦去了她臉上的淚,道:“我沒事。”
葉一片自告奮勇,蹲在花無痕面前,道:“表哥表哥!我來揹著你!”
花無痕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你一邊玩去。”
連續兩次被人說“上一邊玩去”,葉一片心裡委委屈屈的,花有殊走了過來,對花無痕道:“無痕,回去我給你上藥。”
花無痕點點頭,花有殊看了一眼田甜笙,田甜笙卻沒有看他,刻意迴避了他的目光。
花有殊幽幽地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鬧劇結束,花無痕回到寢殿,看到門口散落的蛇屍,以及依舊昏迷的毛大黑和勇子,皺起了眉頭:“這又是怎麼回事?”
花有殊不敢說話。
田甜笙打圓場道:“反正都過去了,我們先把大黑哥和勇子救起來。”
葉一片上前扶了二人進殿休息,田甜笙扶花無痕坐下,忙不迭往他嘴裡餵了顆恢復丹。
花無痕的傷口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癒合。
葉一片第一次見這場景,驚得合不攏嘴。
“甜甜,你給表哥吃的什麼靈丹妙藥?這麼厲害?能不能也給我一顆,以後我捱了打也能立刻重新做人!”
花無痕笑罵:“說什麼呢!”
田甜笙很感激葉一片對花無痕的偏袒和關心,她並不吝嗇,聞言拿了幾顆恢復丹給了葉一片,並道:“獎勵你的,獸神大人的神藥,受傷了記得吃。”
葉一片喜滋滋地接在手裡,拿起來看來看去。
田甜笙又給毛大黑和勇子各餵了一顆。
二人不一會兒便幽幽轉醒。
毛大黑身上的蛇毒也解了,不過他還是有些虛弱,撐著坐起來,看到田甜笙好端端坐在自已眼前,他鬆了口氣,又躺了回去。
勇子的記憶還停留在毛大黑在自已眼前倒下的那一幕,醒過來看到這麼多人都在寢殿裡,還有些懵。
花有殊愧疚於是自已將他們二人放倒的,態度頗為柔和地道:“二位有什麼不舒服,可以到我巫洞內好好休養。”
勇子胡亂點點頭,看著田甜笙道:“甜甜,你沒被蛇咬到吧?”
田甜笙笑著搖搖頭:“我很好,什麼事都沒有。”
毛大黑環顧了一週,臉色一變:“崽崽們呢?!”
田甜笙道:“有苗姑姑帶去密道了,我這就把崽崽們接出來。”
她站在密道口,想要下去接崽崽,卻被花無痕攔住了,他對田甜笙道:“我來吧,你身體不方便。”
他實在不敢讓田甜笙懷著孕爬上爬下的。
花有殊沒有吭聲,卻第一個順著密道下去了。
鑑於花有殊之前把她打暈帶走,田甜笙還是對他心有隔閡,她來不及思考,就要跟在花有殊後面下去。
花無痕一個沒拽住,田甜笙剛下了一點,就看到花有殊揹著大包上來了。
她只好返回。
花有殊上來後,單膝跪在田甜笙面前,小心翼翼地將包開啟。
十個崽崽一個不少的在裡面,你擠著我,我擠著你,哼哼唧唧,熱鬧極了。
田甜笙長舒一口氣,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卸走了。
花有苗也已經從密道出來,看著眾人都一個不少,只是花無痕一身的血,她眼底全是驚訝和心疼。
花無痕衝她笑了笑,示意自已沒事。
崽崽們大半天沒有見到母親,聞到母親的氣味,爭先恐後地從包裡跳出來,往田甜笙懷裡鑽,有感情比較細膩的崽崽還嗷嗷大哭了起來。
田甜笙抱起了這個,又忙著摸一摸另一個,忙得不亦樂乎。
崽崽們又餓又委屈,沒有一個肯從她身上下來。
她只好化為獸形,由花無痕抱著放上大床,給崽崽們哺乳。
自從有了奶粉,她已經很久沒有哺乳過了,這次實在是心有餘悸,特別想和崽崽們親近一下才會如此。
其他人都很有眼色的離開了寢殿,只有花無痕留在床邊陪著田甜笙。
等哺乳結束,花無痕把睡著了的崽崽們一個一個放回小床,自已摟著田甜笙道:“甜甜,你在這裡休息,我讓葉一片守在門口,我去處理後續的事。”
田甜笙有些擔心地握住他的手,道:“無痕,你準備怎麼處理幾位長老?”
事情走到這一步,和四大長老曖昧的態度分不開關係,如果他們果斷地與花無影和雲邊邊等人劃清界限,又怎麼會一步步走錯至今?
花無痕冷聲道:“草長老,火刑,木長老,逐出部落。”
也太不留情了些!
不過一想到,無痕險些被他們害得徹底變成野獸,她就同情不起來。
既然如此,那就要為自已做過的事情承擔責任。
田甜笙不再說什麼。
草旦旦沒有離開議事廳,正在和木威商量接下來怎麼辦。
木威滿臉嚴肅:“一人做事一人當,只要花無痕不禍及我木家人,隨便他如何處置。”
草旦旦哭著臉:“他要是知道是我給那小雌性找的散魂菌,肯定會活剝了我的獸皮……木長老,我怎麼辦啊?”
正說著,看到花無痕去而復返,草旦旦直接嚇得在木威身後躲了起來。
木威皺眉,厭惡地往旁邊挪了挪,和草旦旦保持了些許距離。
花無痕冷冷開口:“草長老,我沒聽錯的話,是你讓人在我妻主的飯食裡下毒?”
無錯書吧草旦旦大氣不敢出,一個勁往後縮,哪裡還敢回話?
木威索性走到一邊,徹底和草旦旦劃開距離。
花無痕伸手,像拎小雞崽子一樣,把草旦旦拎了出來。
草旦旦陪著笑臉,慌張地擺手:“誤會,誤會,都是誤會。”
他內心狂奔寬麵條淚:自已當初怎麼就上了雲邊邊這條賊船,跟花無痕作對呢……
悔不當初啊!!!
花無痕一隻手提著草旦旦,居高臨下道:“草長老,傷害部落首領的妻主、夥同他人加害於部落首領、走私物品、偷販部落公用粗鹽、加害外族雌性,數罪併罰,該當如何啊?”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草旦旦在管理部落物資的同時,偷偷走私,還悄悄變賣部落粗鹽,只是一直沒有點破。
至於加害外族雌性,當花無痕看到妙峰山底那些雌性的骨架時,就知道她們肯定是被草旦旦所害,草家最擅長剝皮化屍,那幾具骨架風乾不久,不至於一點血肉都沒有留下,這件事跟草旦旦脫不了關係。
草旦旦沒想到花無痕對他做過什麼都一清二楚,妄想辯白的他頓時嚇得尿了。
惡臭的氣味令花無痕嫌惡地丟開手,把草旦旦扔在一邊。
花無痕涼涼地開口:“按照部落律例,數罪併罰,處以火刑。”
自然有人上來把他拖下去。
部落獸人都討厭草旦旦見利忘義、慳吝小氣的作風,平日裡他打著長老的旗號,沒少欺負部落群眾,要求上供肉乾給他都是最輕的,自然沒有人為他求情。
木威看著這一切,眼神閃了閃,在花無痕的目光放在他身上時,自覺地跪了下來。
“無痕,我兒子自從得了怪病,站不起來,我就一直在為他尋醫問藥,雲邊邊……她聲稱能治好我兒子,我這才……不過,我有罪就要罰,無論怎麼罰,我都認,只求不要連累家人。”
花無痕點頭,惜字如金道:“逐出部落。”
木威意外,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
逐出部落雖然兇險,可他是雄性,只要居住在部落領地之外,也可以自已狩獵生活,家人也能來看望他……他想到自已默許雲邊邊和草旦旦對花無痕做的事,頓時慚愧不已。
“無痕……我……”
木威哽咽了。
花無痕不耐煩地揮揮手:“收拾東西去吧。”
木威不敢再多言,離開了議事廳。
花噠噠問及雲邊邊該如何處理,花無痕道:“她手裡有云家稀奇古怪的東西,放出去是個禍害,不如就讓她和我大哥一起在牢房待著吧。”
花噠噠想了想,花無痕說得不無道理,便點頭應是,著手去辦了。
該解決的都解決了,花無痕心裡一陣輕鬆,又一陣沉重的難過。
他只想好好地平靜的生活,其實,如果可以選,小時候自已被哥哥帶著一起到處跑著玩耍,父親母親笑著給他們兩個擦汗,吃漿果,是多麼甜蜜美好的回憶。
只是物是人非,一切回憶都變成了他最深的夢魘。
還好,噩夢深處,還有那個甜蜜柔軟的聲音,在對他說:“無痕,我很想你……”
想到甜甜,他揚起一抹真心的笑容,步履輕便地回寢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