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和陳燃趕到醫院的時候，只有你在那裡。”赫山看著褚離，聲音低沉，“至於唐秋禮，我們翻遍了醫院也沒有找到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褚離沒有說話，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褚離，你說不記得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麼，只是看到唐秋禮死了……”赫山嘆了一口氣，“現在唐秋禮失蹤，總局的人已經在來沈城的路上了，那天只有你在醫院陪著唐秋禮，是唯一的見證者，我很想相信你，田局、陳燃、孟晨也願意相信你，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但總局的人只看證據。”

“根據調查情況，在現場檢測到你精神粒子的大量殘留痕跡，以及我和陳燃剛趕到時看到的景象。”

赫山沉默了幾秒，語氣無比低沉，“褚離，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總局會把你當成嫌疑人。”

褚離抬頭，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赫山，氣氛忽然變得異常沉重。

對上褚離那雙漆黑的眼瞳，赫山呼吸一窒。

昏暗夕陽下，少年的大半張臉都被陰影遮蓋，那雙眸子陰鬱晦暗，好像藏著頭野獸，隨時都會跳出來。

“如果你不想說，那下次可能就會是總局的人來找你了。”赫山緊皺著眉，渾身的肌肉不自覺地緊縮起來，褚離的目光讓他身體本能的產生了防禦行為。

赫山沉默片刻繼續說，“奉天醫院事件，幾乎醫院裡的所有人都被精神輻射籠罩，最重要的是有不少人死在這場災難中。”

“這已經是重大災變事故了，總局的人不會放過任何可疑的物件，整個沈城的隱藏威脅都將被肅清。”赫山聲音低沉，“而你會被首當其衝第一個肅清掉。”

褚離只是默默地看著赫山。

他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不能說。

無論是與暴怒氏族一方的曖昧關係，還是和神理會之間恩怨糾葛，只要褚離開口都沒有辦法繞開這些。

各方勢力錯綜複雜，隱藏在暗處的推手還沒有露出馬腳，褚離站在旋渦之中，看不清方向，也分辨不出敵我。

在確定管理局在這場戲裡究竟扮演什麼角色前，褚離不可能爆出手裡的情報。

沒有從褚離口中得到任何資訊，赫山最後搖著頭離開了。

赫山能看出褚離在防備著什麼，管理局與褚離，雙方的信任已經出現了裂痕。

或者說從來都沒有過信任。

有一件事赫山沒有告訴褚離，但他想褚離已經猜到了。

從褚離家出來，赫山站在老舊的衚衕裡，從口袋裡翻出一張紙。

【經過反覆調查取證和對比，現已查明國家超自然現象管理局駐沈城分部見習調查員褚離。

系六年前沈城133號異常事件倖存者。

現年齡：16歲

性別：男

生日：10月31日

身高：171cm

血型：B

親屬關係：

母親：周沫（133號異常事件遇害者）

父親：褚庭（失蹤）

現已確認褚離為C級超凡者。

魔具形態：面具（該魔具詳細資訊未被魔具圖鑑收錄，能力疑似通靈武聖關羽）

在133號異常事件發生後，曾被急於破案的相關工作人員當成作案嫌疑人拘留於沈城警局，當晚失蹤。失蹤三年後，忽然出現在花都、榕城、濱海等多處精神波動異常點，行為怪異，目的不詳。

經查證，該人物與一隻黑貓魔物為伍，係為墮落者，不予透過沈城分部調查員徵用申請。

該人物疑似沈城133號異常事件嫌疑人，沈城奉天醫院特大異常災變事故嫌疑人。

為保證民眾生命安全，特責令沈城分部立即對其進行抓捕。】

六稜形的雪片落在紙上，赫山抬頭，紛紛揚揚的雪在寒風中起舞，像白色羽毛一樣旋轉翻飛，從天空灑下。

“又下雪了，這個冬天越來越冷了……”赫山嘆了口氣，將紙撕碎，搓著手走出衚衕，“臭小子，你可要撐住啊。”

“我要撐不住了！”路雲一手抓著【祝福】鈴鐺，一手搭在船舵舵輪上，表情猙獰。

魔具【Hringhorni】，北歐神話中光明之神巴德爾的大船，巴德爾死後成為祂的靈舡。

諸神黃昏之後，【Hringhorni】將會載著巴德爾和霍德爾兩兄弟駛出冥界，復活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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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這艘傳說中光華耀眼的神之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破敗。

路雲站在【Hringhorni】的船尾，雙眼燃燒著黑色的火焰，臉上滿是細密的裂痕紋路，數不清的精神粒子冒著黑煙在沿著裂痕洶湧奔流，最終洩洪一樣順著他的手湧進船身。

甲板之上，滾滾黑煙如墨般翻湧著、瀰漫開來，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吞進黑暗。

混沌與迷濛之間，有一道身影靜靜地橫臥其中，在黑霧的籠罩下，只能隱約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臉龐和堅毅的下巴線條。

他雙目緊緊閉合，宛如永遠不會醒來的雕塑。

忽然，雕塑活了過來。

微弱的氣流順著鼻息湧入肺腔，纏著紗布的胸口起伏，精神粒子開始躁動起來，黑霧翻滾，像煮開了的沸水一樣沸騰起來，然後湧入躺在甲板上的雕塑，在大船的上方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

“終於……把他救回來了。”連圖靠在甲板欄杆上，長出一口氣。

“累死了。”路雲搖搖晃晃地來到連圖身旁，坐在欄杆上，腦袋砸向連圖的肩膀，“讓我睡一會兒。”

連圖偏過頭，看了眼枕著肩膀的路雲，嘴角微微上揚。

路雲真的累壞了，需要在不破壞【Hringhorni】特性的情況下，一邊壓制巴德爾留在船上的神性，一邊發動神之船的效果：治癒。

這對身為B級魔物的路雲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些。

“那傢伙會是我們的第四個夥伴嗎？”路雲忽然抬起腦袋，似是想到了什麼，“我用不用準備新人禮物？”

連圖看著面前的黑雲龍捲，扶了扶眼鏡，輕聲說，“大概不會吧，他對我們的敵意很大。”

“哦……那就算了……”聞言路雲重新趴到連圖的肩膀上，甕聲甕氣地說，聲音越來越小，沒一會兒，連圖的肩膀上響起輕鼾聲。

甲板上，笑容儒雅的貴公子靠著欄杆，身穿墨綠色西裝馬甲的少年坐在欄杆上，腦袋枕著貴公子的肩膀酣睡。

兩人的正前方，巨大的黑色龍捲風暴彷彿連線天地，狂風呼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