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雙手十指插進自已的頭髮裡,褚離慘笑著。
腦海裡面,混亂繁雜的畫面一幀幀閃過。
母親支離破碎的屍體,濺了滿牆的血,忽然能夠口吐人言的煤球……
還有破門而入的警察,沒有窗戶的審訊室,銀白色的手銬……
接下來是黑貓將幻境籠罩警局,一人一貓出逃……
褚離記得逃出警局的那天晚上,自已跌跌撞撞跑進了一個橋洞,那裡陰暗潮溼,空氣中瀰漫著黴味和河水的腥氣。
橋上警笛呼嘯,煤球利用幻境將警察引走,而自已就蜷縮在橋洞的角落裡,試圖讓自已變得渺小,不被任何人發現。
那個晚上只有恐懼和不安……
而現在,恐懼再次將他包圍,但更多的,是憤怒!
出離的憤怒!
難以抑制的怒火在胸腔中沸騰!
他恐懼自已可能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他憤怒自已沒有能力去幹掉那個狗屁的神理會。
連直面祂們的資格都沒有。
只能在這裡無能狂怒……
唐秋禮靜靜地看著褚離,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他知道褚離此刻的心情,也理解褚離的絕望。
但他相信褚離不會放棄,雖然相處時間很短暫,但唐秋禮能清楚感受到褚離骨子裡的瘋。
這樣一個全身都燃燒著復仇之火,冷靜又偏執的瘋子,就像餓急了的野獸一樣,不會放棄任何一瞬咬斷獵物脖子的機會。
就像唐秋禮預想中一樣,過了好久,一直到天空變暗,暮色降臨,褚離緩緩地抬起頭,目光直視唐秋禮,“前輩,教導也好,魔鬼訓練也好,就算是在我身上做實驗也可以……”
“幫我變強吧,強到可以把那些所謂的神,踩在腳下。”
唐秋禮看著褚離,彷彿能看到他身上釋放的,絕望又瘋狂的火焰。
良久,唐秋禮輕嘆了口氣,“這本就是我的義務。”
“畢竟,我是你的帶教老師……”
夜深人靜,褚離抱著煤球站在窗前,對著夜空發呆。
目光穿透玻璃,凝視著外面深邃的夜空,那裡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寂靜。
他感覺自已就像是被黑暗吞噬的獵物,無助又迷茫。
他回想起唐秋禮的話語,關於諸神的存在,關於生靈詛咒,以及那個隱藏在幕後的龐然大物,神理會……
褚離的思緒翻飛,時隔六年,他終於捕捉到了當年害死母親那個幕後黑手的蛛絲馬跡。
一切線索指向神理會,清晰明瞭。
褚離感到自已彷彿站在了真相的門檻上,只要輕輕一推,就能揭開那個黑手的真面目。
黑貓扒著褚離的肩膀,湊近他的臉輕輕舔舐了一下,“弟弟,不要想那麼多,無論黑夜多麼漫長,總會有黎明的到來,我們一起走過那麼多漆黑夜晚,也早就該習慣了夜的黑……”
它的聲音溫柔,彷彿能穿透褚離心中的迷霧。
感受到黑貓那柔軟舌頭帶來的溫暖,褚離心中的沉重似乎減輕了一些。
“是啊……接下來,我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輕輕地撫摸著黑貓的背,褚離抬頭望向窗外,夜空中的星星開始閃爍,那些遙遠的光點似乎是在回應著他。
“今晚的星空真美。”男人坐在落地窗前,手裡端著酒杯,抬頭仰望星空。
他凝視著那些點綴在夜幕上的繁星,像箇中世紀的吟遊詩人,低聲呢喃,“每一顆星星都像是宇宙深處的寶石,散發著柔和而神秘的光芒,它們靜靜地閃爍,彷彿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或是在向人間傳遞著某種深邃的智慧。”
男人低吟著,舉起酒杯,夜空的星光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拉扯著,匯成細線,落進杯中。
酒液裡灑滿了星光,泛著銀輝。
男人輕輕搖晃著酒杯,那銀色的光澤在杯中流轉,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在液體的波紋中跳躍,閃爍著迷人的光芒。
無錯書吧他凝視著杯中的星光,彷彿這杯酒不僅僅是一種飲品,更像是連線天地的媒介。
“這酒,就像是宇宙的縮影。”男人低聲說著,輕輕地抿了一口,酒液在口中化開。
他閉上眼睛,讓酒液的味道在舌尖上綻放,感受著那份來自星空的純淨和寧靜。
銀輝在男人身上蒸騰而起,彷彿他自身也成為了夜空中的一顆星,與天上的星光相互輝映。
點點銀光碎屑隨著他的呼吸噴湧,好似口含星辰。
“所以,唐秋禮的意思是打算向我問罪了?”男人口吻輕挑,聲音帶著一絲玩味。
“他只是說想要拜訪您。”男人身後的連圖微微躬身,他看向男人披著星輝的背影,眼神敬畏。
“都是一個意思。”男人將杯中銀輝流轉的酒液一飲而盡,身上輝光更盛,好像太陽一般,把幽暗的酒店套房照得如同白晝。
“華夏管理局特等調查員,寅虎唐秋禮。”身上的輝光漸漸消散,房間重新被黑暗籠罩,男人一手拄著腦袋輕笑,“真的不想被他盯上啊……”
“要拒絕嗎?”連圖詢問。
男人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在黑暗中閃爍著深思的光芒。
“拒絕?”他緩緩地開口,“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是無法拒絕的,尤其是他……總是要見上一面。”
“對了,你妹妹最近還好嗎?”男人偏過頭看向連圖。
被那雙藏在黑暗中的妖冶眸子掃過,連圖連忙低下腦袋,不敢觸及男人的目光。
“她很好。”聲音中帶著絲溫柔和悲痛,連圖輕聲說,“妹妹……她最近已經不那麼狂躁了。”
一隻赤裸的腳出在眼前,肩膀被用力拍了兩下,男人的聲音響起,“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接下來就交給路雲去做吧,帶著你的妹妹去好好放鬆幾天。”
連圖聞言不由自主地抬頭,迎向男人的目光。
那是雙泛著藍光的眼睛,猶如藍色鸞尾一般妖冶又破碎,它們在黑暗中閃爍著,彷彿能夠穿透人心的迷霧,直抵靈魂的深處。
“吾主……”連圖打了個激靈,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已此刻的心情,是敬畏,是感激,還是對男人的恐懼。
男人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柔。“不必害怕,連圖。”他的聲音如同夜風般柔和,“你是我的盟臣,你我之間的信任,是堅不可摧的。”
連圖愣愣的看著面前的男人,在這幽暗的房間裡,男人卻如同太陽那般耀眼又熾熱,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他虔誠地單膝跪地,頭微微低下,表達著對男人無盡的尊敬和忠誠,“我明白了,吾主……”
沒有人比連圖要了解這個男人,他是萬惡之源,黑暗的盡頭,是世界最大地罪孽。
但他同樣是連圖的救贖,是連圖最絕望的時候,照進生命中的那道光!
“起來吧,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男人驅趕似的擺擺手,聲音帶著戲謔,“早就不流行跪地表忠心那一套了,趕緊滾蛋!”
連圖微微一愣,隨即起身準備離開。
直到他即將推開門,身後響起男人的聲音。
“連圖。”男人的聲音依舊輕挑,“放手去做吧,去做自已喜歡的事情,無需計較後果,因為你是我的盟臣。”
連圖沒有轉身,他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推開門,消失在黑暗之中。
臥室的門被開啟,路雲蹦蹦跳跳地來到男人身邊,雙手抱著腦袋看向外面漆黑的走廊,“王,再放任連圖這樣搞下去,他會死的。”
男人沒有理會路雲,他邁著優雅的步伐,重新坐回擺在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微閉上眼睛,享受著漫天星輝的洗禮。
見男人不說話,路雲嘆了口氣,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然後靜靜地站在男人的身後,如同一個忠誠的影子。
夜風輕輕吹過,帶起樓頂的積雪,一點點細碎的雪屑,在燈光下好像閃粉一樣,七彩斑斕。
它們在空中旋轉、飄落,如同夢幻般的舞者,在夜色中演繹著一場無聲的舞蹈。
連圖伸出手,感受著雪屑落在掌心時的微涼,“妹妹,你看,這些雪屑多美啊。”
腳下的影子隨著燈光的閃爍而輕輕搖曳,彷彿也在欣賞著這夜空中飄落的碎雪。
路燈下,連圖孤零零一個人,沒有人回應他的話。
“煤球,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褚離猛地從床上坐起,怒視著窗邊的黑貓,“跟你講多少遍了?不要在我睡覺的時候撓玻璃!”
煤球對褚離的憤怒毫不在意,它悠閒地舔著自已的爪子,抬頭用那雙深邃的眼瞳瞥了褚離一眼,然後又把爪子搭在了窗戶上,動作隨意又自在。
指甲劃過玻璃的聲音尖銳又刺耳,在靜謐的夜晚中顯得格外突出,彷彿要穿透褚離的耳膜,直擊他的神經。
這聲音刺得褚離眉毛都擰在一起,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已的情緒。
忽的一愣,褚離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忙下床走到窗邊將還在撓玻璃的黑貓抱起。
煤球在他的懷裡掙扎了一下,但很快便安靜下來,似乎對褚離的舉動感到滿意。
他抱著煤球坐回床邊,輕輕地撫摸著它的背,直到黑貓閉上眼睛,發出滿足的呼嚕聲,身體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褚離才有些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煤球已經不止一次陷入這種無意識的狀態了,從褚離第一次精神精神暴亂開始。
褚離能夠屢次從魔化邊緣脫離出來,全靠煤球一次次地吸收負面情緒,壓制那躁動的精神粒子。
它就像是一個樹洞,默默地承受著褚離所有的痛苦和混亂,用它的存在為褚離提供了一個安全的避風港。
但這種行為也必然會付出代價,隨著時間的推移,煤球也開始變得異常起來,它會疲憊,甚至有時候會出現短暫的失憶和無意識。
能量是守恆的,從褚離身上吸收的負面情緒並不會被消化,而是變成煤球來承受這種痛苦和壓力。
誠然,煤球是魔物,是負面意志的集合體,但它同樣也有著承受的極限,過多的痛苦和壓力會將它本就不多的理性消磨殆盡。
就像唐秋禮對褚離說的那樣,超凡者是詛咒,是隨時都可能瘋掉的可憐蟲。
但褚離是幸運的,他與其他可憐蟲不同,有煤球做他最堅強的後盾,就像電路保險一樣,總能在他精神崩潰的邊緣,及時保護他免受徹底的毀滅。
“辛苦你了,兄長大人。”將昏昏欲睡的黑貓輕輕放到床上,褚離躺在它的旁邊,聲音柔和,帶著感激。
寧靜的夜晚,一人一貓面對面躺著,感受著對方的呼吸,彷彿世界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