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想說,謝謝你。”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感謝。”
韶秀婉有些無奈,臧月柯在這件事上非常固執,不管韶秀婉怎麼說,她都不肯放棄。
“我知道,這些年你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你是個很好的的人,我們可以是朋友、君臣、師生,但陛下。”
韶秀婉認真的注視著這個青年皇帝。
“我們做不成夫妻的。我最多可以在皇后的位置上坐著,為政策的推進做好表率。”
“我們沒有和離。”
“這與和不和離沒關係陛下,這些年你是我的榜樣,你教會我很多,你給寧國的百姓帶來了新生,但在愛情上我們是不相合的,你也放下吧,再去找個愛你的人。”
“我只愛你。”
臧月柯固執過頭了。
但韶秀婉早就看淡了,她覺得這輩子就這樣也不錯。
她敬佩臧月柯走到這個位子所用的謀略,包括娶她這件事。
可這並不意味著她會釋懷,所以他們可以是朋友,獨獨不能是真正的夫妻。
這些年的遊歷她也見識了很多,包括不為世俗所容的同性之愛。
就像陛下的同胞弟弟,甚至那樣純粹的感情很讓她羨慕。
她也會幫忙照顧臧興安,那是個可愛的孩子,下一任皇位繼承人。
交給他一些自已的見解。
她不希望女子的自由只存在短短一段時間就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至少不該消失在她教導過的孩子手中。
那次不歡而別的談話後,韶秀婉告別了臧月柯去了塔河城。
臧月柯很生氣,那是她唯一一次沒有送別。
韶秀婉帶著藥材、糧食和衣物一路向北,但這一去就再也沒能回來。
宏遠六年,皇后崩於塔河城。
八百里急報只帶回了這短短一句,臧月柯差點就瘋掉。
她覺得韶秀婉一定是逃走了,和其他人聯合在一起騙她。
直到帶著冰棺的隊伍抵達雲州,那裡面睡著的正是她心心念唸的人的冰冷身體。
她將冰棺放在了自已的寢宮,雖然現在是一年的冬天,但屍體也存放不了多久。
皇帝寢宮外,一大一小望著緊閉的房門。
“阿孃,皇后娘娘為什麼要睡在那麼小的箱子裡。”
“因為皇后娘娘的靈魂離開了身體,徹底自由了,要去過更好的生活了。”
“和爹爹一樣嗎?”
“對,和爹爹一樣,他們都去過更好的生活了。”
冬天又帶走了一個人,我又想起你了。
接下來的日子臧月柯彷彿不再傷心了,她和以往一樣去上朝,有序地處理政務。
但和他相處了這麼多年臧月柏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的情況呢。
“姐,你去休息幾天吧,這幾天我來處理政務,嫂子該下葬了,你再好好陪她幾天,就放她走吧。”
埋頭寫字的臧月柯停止了動作,久久沒有動作,再次抬頭時眼淚已經浸溼了手上的奏摺。
臧月柏第一次看到她無助的表情和眼神。
那個以往無堅不摧,在他心裡無所不能的姐姐也要停下來了。
臧月柏抽出她手中的毛筆,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擦臉,怎麼也擦不盡,直到帕子都被完全浸溼。
“嗚……嗚嗚”
“啊——”
無措的嗚咽,變成聲嘶力竭的吼叫,最後是無助的疑問。
“沒有了,怎麼辦……”
“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
臧月柯獨自一個人去葬了韶秀婉,就葬在林家祖墳,她娘衣冠冢的旁邊,是個雙人墓。
因為當年他娘連屍體都找不到了,所以只能挖個衣冠冢,用的還是她未出嫁時的襦裙。
當年的三個人現在是一個人,唯一不變的就是臧月柯。
她要再次親手埋葬自已最重要的人。
她站在坑裡,彎著腰一點點的向外剷土,天地間彷彿只餘鐵鍬入土的聲音和泥土落地時的碰撞聲。
直到地面越過臧月柯的頭一大截,臧月柯才飛身落地,扛起棺材又跳入土坑。
那雙腳印陷的很深。
直到再次出來,第一捧土落在了棺木上,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
她隨手將鐵鏟扔在一旁,掃去落在棺木上的泥土雙手沾滿了泥土。
臧月柯整個趴在了棺木上,她的一邊臉緊貼棺材,一邊臉受著雨水的撞擊。
“它還想讓我再陪陪你。”
這場冬雨很冷,雨水像是刀子一樣割在人臉上。
但臧月柯只是趴在那裡直到第二天放晴。
她的頭髮已經結晶了,一綹一綹的。
良久過去,墓碑已經刻好了。
但臧月柯仍然沒有走,她依偎著巨大的石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拂過上面的凹陷。
“林月柯與其妻韶秀婉之墓。”
她閉上了眼睛,臉色蒼白,渾身都結了霜,歪在墓碑上一動不動,彷彿已經沒了呼吸。
“快看看怎麼回事!”
原來是臧月柏見人遲遲未歸,怕出了什麼意外連忙找了過去,就看見他姐歪在那生死不知。
他將人抱起來時渾身都是僵的,要不是還能看到呼吸間出現的那股微弱的熱氣臧月柏都差點急哭出來了。
“陛下無甚大事,只是感了風寒,臣開幾副藥,屋裡再多加些炭火,多蓋張被子就夠了。”
剛看到陛下時太醫還以為要出大事了,沒想到陛下體質太強只是感染了風寒,這才放鬆下來。
等臧月柯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遭到了大臣們的反對。
她要御駕親征,嚇得一眾大臣都拽掉了不少鬍子,但她去意堅決,沒人攔得住。
大家都知道必有一戰,畢竟皇后被於國所殺,這是不能容忍的。
若是退縮了他們只會以為寧國好欺負,寧國等來的恐怕就不是一國軍隊了,只是大家都沒想到會是御駕親征。
“我走後寧國就交給你了,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回來,聖旨我已經寫好了,我若死了由你繼位,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就等興安大些再傳位給他。”
“一定要去嗎?”
臧月柏其實是有些生氣的,但他不得不做出妥協。
“我必須去。”
“好,你要平安回來,姐姐......”
宏遠七年,寧文帝與於國將領戰於塔河城外,昔日被敗給於國的寧國寶劍遇文帝后發生神蹟。
文帝成神,後斬殺敵國將領與於國國君,迴歸神界。
後懼怕文帝降臨,各國不敢犯寧,文帝胞弟繼位,承文帝治國之念,在位期間百姓安居樂業,各國朝拜。
後禪位於武帝,時年十八。
武帝統一各國,開創了空前盛世,女子與男子享有同等的權利,民間再無妾室之說。
因文帝為女,無人反對。
這是後代對於寧國的記載。
對臧月柏來說就是他永遠失去了姐姐,那次談話後就是永別。
他是不幸的,幼年喪母,青年失姐,中年喪妻。
王萊沒能陪他到最後,他死於一次刺殺,為了保護臧月柏。
他唯一一次向臧月柏證實他愛他是以生命為代價,臧月柏再也不會患得患失了。
“六叔,一路走好。”
傳位給臧興安後,臧月柏一下子就失去了精氣神。
他一個人住在宮外,不要人伺候,等臧興安他們去看他時屍體已經臭了。
“表哥,再見。”
林文姝如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她畫的畫集足夠養活一家人一輩子了。
她想起二表哥恢復記憶後的第一次見面,她想,她當時應該衝上去抱抱他的。
“他們這一代就像是受了詛咒。”
魏雁菱也花白了頭,一瞬間老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