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進了院子,滿臉淚痕,眼下烏青,面容枯槁。
一見到小夭,哭得更加悽楚,衝過去緊緊抱著她,“姐姐!”
“阿念,怎麼了?”
小夭輕輕拍著她,心裡有一種難言的滋味,雖然她們沒有血緣關係,但名義上畢竟是同一個父親,何況,因為靜安王妃,阿念長得更像她的孃親阿珩。
她替阿念擦去淚水,衝她笑笑,“別哭,慢慢說!”
“姐姐,西炎瑲玹廢了!”
阿念眼眸含了憂鬱,好似突然間長大了許多。
小夭心裡一驚,阿念竟然直呼其名!
“阿念,發生了什麼事?”
“哥哥一到中原便日日宴飲,醉生夢死,宅邸還養了一堆女人......”
阿念眼裡又噙滿了淚水,她深呼幾口氣,緩了好一會,才接著說:“我每次勸他,他都滿口答應,一轉身就全忘了。”
小夭安靜聽著,臉上神情變得凝重,垂眸沉思片刻。
“他可是瑲玹,別替他擔心。”
阿念欲言又止,咬著嘴唇,像是有很難以啟齒的話要說,“若他只是飲酒作樂倒也罷了,他還吃那不知道什麼的藥丸,昏昏沉沉一整天......還和那些女人......”
阿念說不下去,那天她就不該推開門,只覺得汙了眼睛。
“藥丸?”
“嗯,巫醫做的什麼藥丸,會上癮。我每日苦勸,後來哥哥直接不回來了,我人生地不熟,連找都不知道上哪裡找,只能整夜整夜地苦等。”
小夭面色平靜,拉著阿念坐下,貼著她的耳邊悄聲說,“我的好妹妹,你和哥哥從小一起長大,他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不清楚嗎?聽姐姐的,他自有打算,王叔的人時刻盯著他,只有他表現得像個廢人,才能打消王叔們的疑心。”
阿念恍然大悟,心情頓時愉悅,抱著小夭親了一口,“我的好姐姐。”
小夭推開她,捂著臉,“別亂親。”
阿念已經眉開眼笑,不經意間,她才發現院子角落,懶懶斜坐著一個男子,那俊美無儔的面容好似上天最完美的傑作。
他劍眉星目,嘴唇輕抿,每一處線條都恰到好處,宛若那畫中走出來的仙人。陽光傾灑在他身上,淡淡鍍上一層耀眼的璀璨。
阿念眸底光芒閃耀,是一種無法言喻的震撼與驚喜。
趙清一直默默吃著飯,見阿唸的星星眼,湊上去問道:“是不是比你的瑲玹哥哥更風姿卓絕!”
阿念回過神來,輕輕哼了一聲,“不過如此。”
小夭莞爾一笑,“阿念心中哥哥永遠第一,不知道我們阿念什麼時候長大。”
阿念又變成那副驕縱的模樣,扭了扭身子,“我累了。”
說完,喚上海棠進屋。
趙清扒完最後一口飯,目光遊移在院角那抹身影和小夭之間,忍不住問了一句,“瑲玹開始奪權了,若是以後他和柳哥正面相遇,你幫誰?”
小夭心裡透出一股寒意,並未作答,朝著院角走去。
“邶,我想去海上玩。”
防風邶看了看天色,“應該能趕上日出。”
......
出了軒轅城,防風邶喚來毛球,朝著海邊疾馳。毛球平穩飛著,小夭含笑而睡,不時喃喃幾句。
她是被烤魚香味饞醒的,睜眼才發現,天邊快要泛白了。
一襲白衣白髮坐在身旁,她心裡一喜,“相柳,好久不見。”
“想被咬脖子?”相柳衝她笑。
“好啊。”小夭伸出脖子,順勢靠在他身上。
“一會就能看到日出,先吃魚。”
小夭目光悠遠,望著海的盡頭,“我打算去找外爺,讓他助我編纂醫書。未來很長時間,我們見面的次數可能會很少。”
相柳撫著她的頭髮,“為什麼想編纂醫書?”
小夭雙手搭上相柳的肩,目光緊緊鎖住他的臉,一眼不眨,像是要把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之處都印在腦海裡。
“神農王編了《百草經注》,神農人讚揚他,就算外爺征服了他們的土地,神農王仍舊不可替代。我不想要虛名,若這名頭可以換來天下人聽我為你說上幾句,那便是值得的。天下人對你有太多的誤解。”
相柳眼裡如有星星閃過,心像被什麼撞了一下。
在很早以前,他就給自已寫過結局,一定是在某個寸草不生的孤島上,戰死。
可自從她出現,一切都變了。
第一次,他有了牽掛,有了眷戀,還有了恐懼。他不敢死,不能死。
“相柳,你想什麼,這麼入神,你有聽到我說的嗎?”小夭盯著他的眼睛,像是要鑽進去一般。
“小夭,你不用做這些。”
相柳語氣輕柔,他知道做這些有多艱難,結局他可以改變。
“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怎麼都找不到你,卻處處是你,我看海是你,看月是你,看雪是你,拿起手中的箭還是你。處處都是你,卻處處都無你。我害怕......”
小夭緊緊抱住他,淚水滑落衣衫。
相柳心裡冰封的雪,無聲消融。
遠方,一絲微光乍現,映入他漆黑的眼眸。
......
天空開始變成一片淺藍,天水相接處,出現一道紅霞。
“小夭,日出!”
小夭死死抱住相柳,那個夢如此清晰,她捨不得鬆手。
“日出之美,在於它是衝破黑暗而來。你真的不看?”相柳盯著那冒了半個頭的太陽,暗自用力,那太陽像是揹負著什麼重擔,升得非常緩慢,一縱一縱地。
小夭鬆了手,轉身剛好看到水天相接處,一片霞光。
小夭眼裡帶著遐想,“編完醫書,我們一起去極北之地,可好?”
相柳好奇,“這些話,為什麼不在我做防風邶的時候說?”
小夭眼珠轉了兩圈,琢磨著如何開口,“這,其實我總覺得你們是兩個人!你是防風邶的時候,我只想和你落入紅塵,遊戲人間,可一旦看到相柳,我就......”
相柳身子靠近,盯著小夭,很期待聽到答案。
小夭頓了頓,眼裡帶了悲傷,“我就心疼。”
她心疼相柳無父無母,心疼他揹負大義,心疼他被天下人誤解。
“相柳,能帶我去辰榮軍營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