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蒼茫,清冷又孤寂。
“你有中意的人?”
瑲玹眼裡悲傷,這一問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嗯。”
小夭羞澀一笑,輕輕應了一聲。
瑲玹的心狠狠墜落,重重砸在地上,支離破碎。
他是誰?
是我晚了一步嗎?
這蠱已經在我體內,竟然還是引走了!如果早一點相認,還會引蠱嗎?
瑲玹不敢問。
他無奈一笑,感嘆命運弄人。上一刻,找到妹妹的喜悅還在心中激盪,下一瞬,就墜入萬丈深淵。
他凝視著如墨的夜空,只餘無盡悲涼。
......
仲冬之月,五神山的員嶠山。
高辛王領著小夭祭祀天地和祖先,以此見證大王姬重歸高辛王族。
整座祭壇用白玉搭建,共有九十九級臺階,下寬上窄,威嚴地佇立在員嶠山頂端。高辛精兵全副鎧甲肅立在祭壇四周,讓前來參加典禮的賓客頓生敬慕畏懼。
阿念嘴角噙著笑意,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趙清像幽魂一般飄到她身後,不緊不慢開口,“阿念,破壞衣服這招殺傷力太弱了。我姐姐壓根就不在意穿什麼。”
阿念氣急,抬手就要打,趙清一溜煙跑進人群,正面碰上一個熟悉的身影。
“柳哥!”
那身影錦衣玉冠,一頭烏髮漆黑如墨,面容與相柳一模一樣,見趙清叫他,懶洋洋一笑。
“誰是柳哥?”
趙清皺眉,不搭理他,轉身走了。
裝,你就裝吧,一會有你哭的。
趙清狠狠吐槽著。
那人追上來,貼著耳邊悄聲問。
“小夭呢?”
“你是誰?為什麼要告訴你?”趙清裝模作樣,擺出一副惹不起的架子。
那人溫柔一笑,“在下防風邶。”
這一瞬,趙清似乎已經看到一場血雨腥風,她擠出一絲笑,“你一會就能看到她。”
......
紅日高掛,光芒萬丈,鐘聲悠揚。
一個少女姍姍走向祭壇,她的拖地紗袍展開在白玉臺階上,緋紅的桃花從腰部蔓延開,繽紛燦爛,整個玉階上滿是灼灼耀目的桃花。
小夭神情冷肅,嘴角緊抿,剛剛與父王的對話還在腦中迴響。
“父王,我是您的女兒,但未必需要舉行如此盛大的典禮。”
高辛王語重心長,“小夭,為了保護你,我必須要昭告天下人,你是我高辛王的女兒,是皓翎的王姬。如若誰想動你,必須要掂量幾分。”
小夭一步一步向上邁進,腳步踏實沉穩,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在來高辛的路上,她的堅定有幾分真也有幾分虛,原想著打破過去的恐懼,一切靠自已重新開始。但她沒想到,她還有一份來自父親的愛,這份愛溫暖又深沉,如這堅實的大地,讓她能無畏地走下去。
儀式開始。
小夭先祭拜天地,再祭拜高辛的列祖列宗,在繁冗的祝壽詞中叩拜再叩拜。
她沒有一絲抱怨,這是父親對她的保護,是對天下人的一種宣言。
瑲玹看著祭臺上的小夭,這一刻,他知道,是小夭的歸來,也是他的歸去。
塗山璟作為四大世家的代表,站在最前面,眼神卻呆滯空洞,全程沒有關注過一眼大王姬。他就那樣木然地望著前方,如被奪了魂一般。
與他相反,另一人卻緊緊盯著大王姬,眼中是驚濤駭浪。
防風邶唇角勾起一抹僵笑,眼神冷冽,“高辛大王姬。”
......
漪清園。
各世家弟子都在趁此機會,結交新貴,討論的中心也一直是高辛大王姬,從她的神秘失蹤到神秘歸來。
“這大王姬的身份可比二王姬高上許多,她不僅是高辛王的女兒,軒轅王的外孫女,還是王母的徒弟。”
“誰若娶了她,可就真是一步登天了。”
“高辛王向來行事低調,不喜奢華,這次為了女兒,竟邀請了大荒內幾乎所有有名望的家族,看來對這個女兒很是看重。”
人群議論紛紛,一個身影默默走出了園子。
小夭不喜應酬,跟著瑲玹簡單認識了豐隆、馨悅、防風意映後,便準備回明瑟殿。一抬眼,看見塗山璟,他像個人偶一樣站著,沒有什麼情緒,見到小夭只淡淡行了禮。
小夭心裡一嘆,世上再無玟小六,十七,希望你早日明白,為自已而活才是最重要的。
出了漪清園,小夭遣退了內侍,端莊了一整天,她此刻只想脫了鞋子,摘下束腰,找個無人角落,靜靜躺著看月亮。
突然,胸口的蠱蟲異動。
她一驚,捂著胸口靜靜感受。
那蠱蟲似是感應到了什麼,牽引著小夭往前走。
穿越樹林,走過小道,小夭來到一片寸草不生的礁石灘。
海浪從四面八方湧來,碎裂在黑色的沙灘上,發出怪獸一般的轟鳴聲。
一個白衣白髮的身影,正坐在浪潮上,死死盯著她。
小夭又驚又喜又怕。
她想他了,想見到他,可是這一切來得太快,還沒來得及同他解釋。
“相柳!”小夭衝向他。
相柳眼裡帶著冰,嚇得小夭腳下的步子慢了幾分,她知道這次不一樣,相柳定是感受到了欺騙。
“高辛大王姬!”相柳冷冷開口。
“軒轅王外孫女!”相柳嘴邊一抹譏諷。
小夭努力笑了笑,儘量若無其事一般,盡力解釋,“我是小夭,這些只是......”
話沒說完,兩人胸前熒光飛舞,蠱蟲在體內異動,小夭大駭,“你要做什麼?你是生出了放棄的心思嗎?”
相柳臉色煞白,吞下一口腥甜,“放心,你死不了,誰生了放棄的心,誰死。”
海浪拍打著兩人,相柳轉身朝著浪花裡走去,身形踉蹌,眼看著要消失不見,小夭飛撲上去,
“不要......不要......”
相柳沒能躲開,小夭抱著他,兩人摔在沙灘上,流螢如星火,伴著二人,如引蠱那日。
相柳用力推開小夭,想要隨著海浪潛回海去,小夭又抓又纏,用盡全身力氣,“是我不對,我不該瞞你。我怕,我怕我說出來,你會像現在一樣推開我......”
海浪呼嘯著湧上沙灘,又嘩啦啦退下,小夭見自已身上的熒光越來越淡,捧上相柳的臉,要去吻他。
相柳嘴角溢位血,強撐著起身,再次甩開了她,小夭撲在浪花裡,哭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