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崇州法院走回崇州老家,段禮臻只覺得走的每一步都那麼沉重。
開啟家門,段時敘和常橙夫婦正坐在沙發上身體緊縮著,見兒子回家,二老趕忙走到他身邊,聲音顫巍巍問:“情況怎麼樣?”
段禮臻沉默著不發一言。
兩位家長對望一眼,預感到情況不妙,也低下頭。
段時敘聲音沙啞:“兒子,現在該怎麼辦?有辦法嗎?”
段禮臻還是沉默,整個家庭都陷入了詭異的安靜裡。
“嘭。”
一陣突兀的聲音打亂了這詭異的氛圍,全家人都被這響聲引起注意,看向了陽臺。
是妹妹段家華扔杯子的聲音,她穿著厚重的羽絨服,站在陽臺處憤恨地盯著所有人,她的父母,她的哥哥。
常橙極為不滿,指責起女兒:“段家華你幹嘛呢?”
段家華卻根本不怕,高高抬起頭,尖叫起來:“你們吵死了!”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常橙本來就心煩意亂,現在更是被女兒激怒,“長輩說話你叫什麼?”
“你們有什麼了不起?”段家華憤恨地指責起父母,“你們心裡只有哥哥,你們從來不把我當回事,為了給哥哥買房,攢結婚錢,我爸甚至敢去投資!”
“現在錢全沒了,你們就是活該啊。”
“你在胡說什麼?”段時敘一聽這話直接大步走過去扇了女兒一巴掌,“你再胡說試試?”
段家華把手放在臉上,火辣辣的疼,卻還是說著:“怎麼?說到你們痛處了?敢做不讓說?”
段禮臻皺眉,想要上前制止:“家華你別添亂。”
段時敘又是狠狠給了女兒一巴掌:“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還敢指責父母,無法無天。”
“爸!”段禮臻走過去攔住父親,“別這樣,別這樣。”
段家華臉已經紅腫了一大片,還在斥責著:“我難道說錯了嗎?”隨後惡狠狠瞪著哥哥,“段禮臻,你別在這裡裝好人,我的痛苦百分之兩百都來自於你!”
“你到底在說什麼?家華?”常橙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我在說什麼?我在說實話!”段家華已經完全瘋癲了,“我今年初三,我夏天就要中考了,你們當父母的就是這樣對我嗎?”
“你們的心裡只有哥哥,你們哪裡考慮過我的未來?現在家裡成了這樣,你們說該怎麼辦?我又做錯了什麼?”
“你們根本就沒有替我考慮過,呵呵,你們這對無良的父母,這個噁心的家庭,我再也受不了了!我現在就走,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作勢就要離開,發了瘋地往外衝,常橙連忙跑過來攔住她,哭著說:“家華,你到底怎麼了?”
段時敘卻站在那裡巋然不動:“她要走就讓她走!”
本來段家華還在掙扎,一聽父親這話,愈加憤恨,直接把常橙反手一推,衝出了家門:“你們不要再管我了,就當我死了吧!”
嘭。
門被轟然衝開,她毫不猶豫地飛衝出去,沒有絲毫留念。
房間裡只留下怒目的父親,哭泣的母親和疲憊的兒子。
段禮臻扶起母親,常橙卻還是哭泣著:“快去找家華,把她追回來。”
段時敘卻還是怒斥:“哭什麼哭?她要走就讓她走!”
段禮臻捏了捏眉心,然後勸慰著父親:“爸,你少說兩句,我現在去找家華,你們都冷靜一點。”
段時敘這才止住了嘴,緊皺著眉頭不發一言。
***
段家華去了哪裡?
說實話,段禮臻也不知道她跑去了哪裡,他和妹妹相隔十二歲,兩個人並沒有什麼共同交集,甚至在他初中得知自已又有了個妹妹的時候,他的心裡異常平靜。
他們之間橫亙著一道巨大的代溝,在他獨自前往帝都讀大學的時候,妹妹還沒上小學一年級。就算他現在博士畢業,她妹妹也才只是初三的小女生而已。
他們之間平素沒有任何交流,頂多就是哥哥放假回家給妹妹帶一點禮物,更何況他在國外待了四年。
他還真沒想過妹妹會這麼恨他。
段家華能去哪裡?或者說,她這個年紀的女孩能去哪裡?
段禮臻求助了附近小賣店的監控攝像,才發現妹妹進了一間破舊的出租屋,周圍都是破敗的建築,社會人員複雜。
他不由得皺緊了眉頭,站在出租屋的樓下,不發一言。
周邊來往的很多都是輟學的小混混,操著一口地道的方言,刷著網路影片。
他走上樓,直接敲了敲三樓的門。
“誰啊?”
一個染著黃髮的精神小夥開啟房門,嘴裡還叼著一根菸。
見是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門口,他疑惑地問:“你找誰?”
段禮臻想往裡面看,努力剋制著音調:“段家華,把她叫出來。”
黃毛小夥打量了一下段禮臻,把煙扔在地上,直接上前:“你就是她哥?”
段禮臻沒工夫和他廢話,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她人呢?”
段禮臻年紀比他大,喜歡健身,又佔據了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黃毛男人,冷著一張臉,彷彿下一秒就要爆發,男孩倒有點被唬住,步步後退。
“你放手!”
段家華從屋裡走了出來,臉上還是通紅一片。
“他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段禮臻大聲質問著妹妹。
段家華語氣抓狂:“我都說了我和家裡沒有任何關係了,你來幹什麼?你究竟要怎麼樣?”
“段家華,有什麼誤會回家都能說清楚,你跑到這裡算怎麼回事?”段禮臻是大吼出來的,看了看周圍環境,“你和他又是什麼關係?”
“我已經沒有家了!”段家華對著哥哥大吼,“我不認識你,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走啊!”
段禮臻都要被氣笑了,反問她:“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段家華,你腦子能不能清醒一點?”
他實在沒心情和她白費口舌了,把黃毛少年直接摔到一邊,大步上前抓住段家華的手:“別鬧了,告訴我,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段家華氣急敗壞:“不關你的事。”
段禮臻卻還只是問:“他有沒有欺負你?”
段家華還在掙扎:“你別碰我!”
“段家華!”段禮臻大吼,他從來沒有這樣生氣的一面,這些天積壓的負面情緒悉數爆發,已經開始不受控制。
他聲音顫抖,指著一旁腿哆嗦得直髮抖的黃毛少年:“不說是吧?不說就一起去警察局!”
“沒有那回事!”黃毛少年率先屈服,“我和段家華沒有到那個地步。”
“那到哪個地步了?”段禮臻追問。
“到……到了……”黃毛少年支支吾吾。
“說啊!”
“我只是親過她……真的只是親過!”
“沒有更過分的?”
“沒有!真的沒有!”
段禮臻一巴掌呼過去,黃毛少年被打得暈頭轉向,“離我妹妹遠點,不然有你好看!”
終於段禮臻半拉半拽地把段家華帶下了樓,段家華已經要哭暈了,嘴巴里還唸唸有詞:“不……我不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