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晨晨沒有說話，但也沒走。林竹小心翼翼地撐起上半身“偷”看了她一眼。

女孩的短髮長了一些，已經微微到肩，白嫩的臉蛋在夕陽的映照下呈現出淡淡的粉色，眼眶依舊紅著，濃密的睫毛被淚水打溼，隨著眼睛的眨動一顫一顫的。

見女孩沒有扭頭就走的意思，林竹連忙爬起來，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但他也不敢往前湊得太近，就站在原地可憐兮兮地望著穆晨晨，低眉順眼的樣子與剛才判若兩人。

說實話林竹這人有時候說話做事有些不經大腦，遇到事情，隨口就說了，隨手就做了，事後覺得自已其實不是那個意思，去想當時自已為什麼要那樣，卻又覺得記憶裡一片空白。

但無論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對別人都真真切切造成了傷害。

看著林竹這一副受氣包模樣，穆晨晨的嘴角微微揚了揚，不過很快就被她壓下。

她輕輕拍了拍臉蛋，對林竹說道：“你外套落在醫務室了，咱們回去取一下吧。”女孩的聲音有點啞啞的，說話的時候能聽到微微的鼻音。

林竹有些詫異地問道：“啊？外套？我沒穿外套啊？”

聞言穆晨晨一跺腳，扭頭就要朝操場跑去，“不去算了。”

“我錯了，我錯了，是，是！我的外套是落在醫務室了。”這時林竹才明白過來，急忙去拉穆晨晨的胳膊，卻被女孩一個閃身躲了過去，不過她也沒再往操場跑，只是雙眼滿含怒氣地望著他。

林竹撓了撓頭，朝著穆晨晨訕訕地笑著，目光下移的時候才發現女孩白皙右臂上通紅的手印仍未褪去，這種程度的印子過不了多久就會火辣辣的疼，自穿越之後，林竹第一次覺得自已的行為是真畜生啊。

穆晨晨沒再看他，扭頭就朝醫務室走去，林竹哪還敢怠慢，急忙跟了上去。

哪有什麼外套不外套的事，人家小姑娘無非是想找個機會和他聊聊，不找個藉口回醫務室還能去哪呢，去操場嗎？當著那麼多老師和學生的面遛彎兒？那不找不自在嗎。

穆晨晨走得並不快，她抬著胳膊慢慢揉著通紅的地方，頭微微抬著，不知道在看向哪裡。

林竹跟在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咱先去找老吳上個藥。”

穆晨晨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林竹，我有一個故事，你想聽嗎？”

“啊？”林竹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但還是急忙點頭道：“好，你說，我聽著。”

穆晨晨放下手臂，眼睛朝遠處看去，有些啞的聲音慢慢在林竹耳邊響起：“許多年前，一個女孩在北方的一個小縣城出生了，生下她後沒多久父母就一起去了市裡打工，把她留給了爺爺奶奶照顧，兩個老人一共有五兒三女八個孩子，孫子輩的更是已經超過了兩手之數，帶過的孩子太多，再加上女孩木訥內向，也就說不上對她有多關心和呵護。

一開始逢年過節的時候，父母都會從城裡趕回來，給女孩帶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雖然女孩不說，其實她是很開心的，對於有些內向的人來說，是很難表達出自已的感情的，但是女孩的長輩們不知道。有句話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其實很多時候也得會笑。

老人們好幾次跟女孩父母說這孩子和誰都不親，不知是不是他們聽進去了，沒過兩年，女孩父母就給女孩生了個妹妹，這次父母有了上次的教訓，一直把二女兒帶在身邊，也就在這段時間，女孩父親的事業就像插上了翅膀，越飛越高，越飛越高。家裡人都把這個二女兒看成吉兆，更加疼愛。

而這個時候女孩也到了上中學的年紀，女孩父母和爺爺奶奶一合計，把女孩送到了城裡的寄宿學校，這個城，就是江州。”

說到這裡時穆晨晨停了下來，哭泣之後說這麼多話讓她嗓子一時之間有些難受。

林竹摸了摸短褲的口袋，微微鼓起，買來這身衣服的沈悠是知道下午有訓練的，作為女僕長的她，當然忘不了給他帶一些零錢。

江州一中內零零散散分佈著不少販賣機，裡面有飲料，有零食，但是不能掃碼，只能用零錢，因為學校明面上是禁止學生帶手機的。

正好操場門口就有一臺，林竹拿了些零錢就想往販賣機衝去，卻被彎腰咳嗽的穆晨晨拉住，“別去，我沒事，聽我說完。”

林竹只得停下，無奈地攤了攤手，說道：“好吧，那你說，慢點說，不著急。”

穆晨晨笑著搖了搖頭，但林竹能看到她的眼眶又紅了起來，她繼續說道：“女孩雖然內向，但其實她的內心世界很豐富，她只是不擅長去表達，她知道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不喜歡自已，她很難過，但她很乖很聽爸媽的話，爸媽讓她去寄宿學校，她就去，讓她好好學習，她就拼了命地好好學習。

那個時候能寄宿的初中很多都是私立的，教學質量尚可，但學生卻魚龍混雜，內向的女孩自然成了有些人眼中的玩具，女孩很怕，但是她一直記著父母的要求，她一邊忍受著霸凌，一邊拼了命地學。

三年就這麼過去了，女孩考上了城裡最好的高中，那一天她興沖沖地拿著錄取通知書去找父母，但女孩父親只是表揚了一句後就把通知書放到了一邊，轉身逗弄起了女孩三歲多的妹妹，女孩不理解，怎麼會這樣，明明是她拼盡了全力換來的東西，父親為什麼只看了一眼。

那個時候的父親已經在江州有了很高的地位，對他來說，女孩努不努力其實都無所謂，一中嘛，怎麼都能進去的，無非只是個數字罷了，女孩卻突然沒有了前進的目標，渾渾噩噩起來，高中也是住校，沒有人發現女孩的異狀。

好多人都說什麼，哎呀，內向的娃娃不都是那樣嘛，不說話也不怎麼笑的，她沒事的。終於有一天，女孩在上課的時候昏倒了，班主任急忙把她送去了醫院，一直忙碌的父母也終於抽出時間來看她了，可誰知，女孩這一倒下，就再也沒有起來。”

林竹沒忍住問道：“沒，沒有起來？她……”

穆晨晨點了點頭說道：“嗯，女孩得了很重的病，醫生跟女孩父母說她是憂思成疾，時間已經不多了，多陪陪她吧。呵，女孩父親十幾年賺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卻救不回自已的大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