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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我們都是小蟲子

美麗少女經常來廟裡上香,跟小和尚見面也多了,甚至有一次兩人四目相對,痴痴的看向彼此。

終於,少女上前搭話,直誇小和尚長得俊朗,彷彿以前在哪裡見過。

小和尚一時間慌亂無措,眼神飄忽,像犯了大錯一樣,轉身逃了。

少女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忍俊不禁。

當晚,小和尚在佛像前虔誠的懺悔了一夜,發誓再也不動凡心……

少女對他則越發殷切,不僅主動告訴他自已的名字,還告訴他在山下的住址,讓他空閒的時候,可以下山去找自已。

後面的話,欲言又止……

小和尚神色淡然,古井無波。

許久後的一天,山下起了大火,正是少女所在的地方。

小和尚內心焦灼,匆匆下山檢視她的安危,終是在一片燒焦的廢墟面前暗暗落淚。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小師傅,你是在找我麼?”

他驀然回首,凌亂的光影一瞬間,徹底亂了佛心。

以後,兩人經常偷偷見面,她總喜歡匍匐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著那股熟悉的溫暖,就如同那一日清晨,被他塞進胸膛裡捂熱凍僵的身體一樣。

她是來報恩的,是來還情的,也是來續緣的。

兩人情不能自已,在躁動的年紀裡墜入紅塵,琴瑟和鳴,交纏甚歡。

然而,事情最終還是敗露了,老和尚為了寺廟的聲譽,將他趕出了廟門。

她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正好可以和自已雙宿雙飛。

然而小和尚愧疚難當,悔不當初,在周圍人的唾罵聲中,無顏苟活。

小和尚一夜未歸,第二天,屍體便漂在了山下的湖面上……

看見他屍體的那一刻,白蛇頓時恍惚了。

為什麼……會是這樣呢?

靈蛇報恩,以身相許,不該成就一段良緣佳話嗎?

為何會是這般結局?

白蛇心死,萬般不甘,遷怒於那些唾罵小和尚的人,於是一夜之間,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終是引得山洪爆發,方圓數里,塗炭生靈。

本以為會因此惹來天罰,萬沒想到,一直風平浪靜。

幾天之後,小和尚託夢,告訴她實情。

原來,他本是仙人的一縷魂,下界歷劫,本可功德圓滿,卻被白蛇擾亂了心境,醉身紅塵,功德散盡!

白蛇作亂,本應受到天罰,小和尚不忍看她因自已受難,遂向上天許願,願以自已輪迴十世的苦難,為其贖罪,才平息了天怒。

小和尚最終囑託白蛇,好好修行,莫要辜負了自已的一片苦心,便轉身墜入了輪迴。

白蛇感念他的一片用心,潛心修行,終於在他輪迴到第五世的時候,渡劫化龍,修成正果。

以後的幾世,白龍都會默默的守護著小和尚的轉世,看著他經歷一世一世的苦難。

直到最後一世,白龍終是按捺不住,卸去了司雨的神職,散盡了功德,只為換來能在人間,跟他共處最後一世!

……

……

這個長長的夢於我來說,就像一個很久遠的故事,神秘,悠遠,卻不太真實,似乎只適合存在於那種光怪陸離的志怪故事書裡。

可我卻愈發覺得恍惚,因為我確信自已小時候真的見過白龍潭的那條白龍,也確實見過白龍潭邊的那個傻妞兒,這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而傻妞兒是在我六歲的時候離開的,孫文丹,剛好比我小六歲……

似乎,曾經跟她一起旅行的時候,也特別愛下雨……

文丹身上有很多巧合的地方,似乎都在對我說明著什麼。

可我無法對此下任何定論。

那一天,我從背後注視著她,突然鬼使神差的大喊了一聲“傻妞兒”!

她被嚇了一跳,應聲轉身,突然對我莞爾一笑:“叫誰傻妞兒,你才傻,你都……不記得我了……”

我突然衝過去,將她緊緊的抱了起來,她嬌羞的匍匐在我的胸膛上,似乎在尋找那一股久違的溫暖。

有些事,深究沒有意義,過好眼前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人,能相守一世,便是天長地久。

殊不知一世的相守,都需要用幾世的等待才可換來!

我緊緊摟著文丹,親暱地抱著她,彷彿十世的苦難,終於在此刻得以圓滿。

……

……

那一年的春節,是我生命裡最溫暖最喜慶的一個春節。

我們早已提前買好了很多的年貨,即便一個月不出門,也能吃喝不愁了。

而我也在島上多安置了兩組電瓶,完全足夠我們看一晚上電視。而在這遠離喧囂的地方看著電視機裡熱鬧紛繁的節目,吃著熱氣騰騰的餃子,這種感覺是十分愜意的,尤其是和兩個最愛的人在一起。

我們吃過飯,看完了春節晚會,已經過了零點,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了。

雖然已經是深夜了,可我們毫無睏意,在屋子外面燃放了幾組煙花,小草開心地跳了起來,就像一隻歡快的百靈鳥。

而我們遠遠地望到風戀島上燈火通明,島的上空也時不時綻放著絢麗煙花。我們一家人在岸邊坐了下來,相偎在一起,看著遠方,看著天空中的星星,看著腳下暗藍色的大海!

此時的小草是很幸福的,因為我看到過她在一篇作文裡寫到:我覺得自已是一個幸福的人,起碼我有愛我的爸爸媽媽,起碼我的生活很快樂,起碼我生活在我喜愛的大海中,起碼我無憂無慮沒有煩惱……

而這也是我目前來說最大的成就。

那一天,她坐在我們中間,左手摟住我,右手摟住文丹,表情沉醉地說:“爸爸媽媽,我愛你們,謝謝你們給我的所有,不管我是不是你們的……你們都是我最愛最愛的人……”

說完摟緊我們。

那時候我突然意識到,很可能,她之前偷聽到我跟文丹之間的爭吵,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只是沒有表達出來……

我跟文丹對視了一眼,似是有了默契:有些事,不如就放在心裡吧,不必深究過往,眼下和未來,才是最該用心追求的。

隨後我們三個人的頭不約而同靠在了一起。

而我們身後屋子裡的牆上,有三個相框,相框裡三張照片,一張是文丹小時候跟爸爸媽媽的合影,一張是我小時候的全家福,其實我們原本都來自一個幸福的家庭,只是沒有延續到最後。

而現在,小草的那張照片裡,是我們三個人的合照,同樣幸福溫暖。

我們三個都是命運悲苦的人,相遇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幸福的家。我們會努力,維持好這個家的幸福,為了自已,為了家人,也為了不辜負在輪迴往世中歷經的那些苦難。

其實在人的情感裡,沒有什麼拿不起,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生命何必絢麗,意義何必偉大。不必把愛情、理想、生活之類放得太高,舉得太久終會疲憊,試著放低一點,再低一點,把它們放到原來的位置。

人活一世,平凡一點,沒什麼不好。笑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在平凡中享受人生的每一種風景,也是一種心靈上的圓滿。

其實你也可以這樣想——不都說“水是生命之源”嗎,其實換言之,我們人類就是這顆星球上,因為潮溼而滋生的一群在庸庸碌碌中追尋各自意義的小蟲子罷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