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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耳朵裡有了風聲

可能是出於對生命最本能的掙扎,當時殺了自已妻子的他腦子裡殘餘的最後一點理智竟然是要逃跑。

而那時候,屋子外面的女兒正傷心地哭著,每次吵鬧,可能受傷害最大的就是孩子吧。

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是自已親生的,可他對女兒傾注了所有的愛,心裡也早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已的親女兒,所以在逃跑前,他緊緊抱著她,對她千叮嚀萬囑咐。他希望這個並非親生的女兒,能夠一生安好,不要重蹈覆轍,像他們一樣以悲劇收場。

有時候人們會說,生兒養女是為了防老,其實並不全是,更重要的是你有了一個去愛去付出去給予的物件,讓你的溫情和關愛有地方安放。

如果你也覺得是這樣,那麼親不親生對你來說就不會有那麼大的差距了。

所以他逃到小島上,孤獨悽苦之餘,想念最多的,依然是他那位並非親生卻勝似親生的女兒,並每月給她寄三百塊錢,讓自已的關愛一直默默延續著。

這就是大叔的經歷。

當大叔對我說出這些的時候,我對他非常尊敬,因我覺得,他雖是一個罪人,卻並非一個壞人。

而他最終的結局,也是因為這個他一直心心念唸的女兒對他的逼迫,而縱身一躍跳進了大海里。

他的一生雖然可悲可嘆可憐,卻完成了一個完整且豐富的情感歷程,就是人生中你註定要辜負誰,比如他掐死的妻子,也註定要對誰傾注所有,比如他的女兒。

就彷彿是一場人生的輪迴。

文丹聽完大叔的故事之後,表情木然,許久才回過神來:“這麼說,他……並不是我的親爸爸啊?!”

我點頭說:“對啊!”

她的眼神裡瞬間起了風雪:“那他為什麼……為什麼啊……”

“因為他一直把你當成他的親生女兒啊!”

“那我真是……太對不起他了!”

“沒有什麼對不起,你也把他當做親爸爸,不就好了麼!”

她有些疑慮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可能是我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我本意就是讓文丹參照大叔對她的愛,來釋懷她對小草並非親生的心結。

也許這種做法最終會成功,只是需要一個很緩慢的過程。

小草每天開開心心,天真單純。文丹對她的態度冷淡了一段時間後,又漸漸回暖。似乎已經想通了,也坦然接受了。

這正是我最想要的結果。

而我們接下來要面對的,便是安定下來的、漫長的平淡生活。我和她,都是不缺經歷的人,已經三十好幾,換做平常人,即便已經成家立業,也不免躁動著對人生有幾多奢望。我和文丹已經全然不是那種,對於我們來說,什麼房子車子票子之類,完全附著不到我們的心靈上。未來漫長的平靜生活,雖然會平淡乏味,但我們經歷過的苦難和挫折,已然能讓我們在漫長的平淡乏味中,身心安然。

人生對我們來說,比常人更能感受到深刻。除了釋懷和淡然,好像也沒有什麼其他選擇,畢竟有時候你的失落和痛苦,只是為了給命運在奴役你的過程中增加一點成就感而已,再無其他意義。

我和文丹約定,如果沒有特別特別重要的事,這輩子,便不會再離開這座小島了。

至於以後具體的生活,就如從前一樣,經營我們的海島旅店,迎接一個又一個陌生而又新奇的人生來入住。

至於小草,我們會傾盡所有去愛和守護她,讓她擁有一個幸福圓滿的人生。

………

………

一段時間之後,文丹身上出現了一個讓人始料不及的變化,那就是她經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每個夢都非常真實,很多片段都能串聯起來,如同一部無聲的默片。

那些林林總總又清晰深刻的畫面,一度讓她感到非常困擾。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變得非常安靜,看我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複雜,我不明覺厲,她卻猛地一把抱住我,淚流滿面。

“親愛的,我記起來了,我全都記起來了………”

我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她也沒跟我說明,直到那天晚上,我也做了一場大夢:

夢境的開始,有一座清冷的高山,山上有一座禪院,時值初冬,冷風瀟瀟,早晨時分更有寒霜掛枝。

廟門突然開了,從裡面走出一位俊朗的小和尚,搓著手,嘴裡更是哈著氣,準備出門去背些木柴。

沒走幾步,便被什麼所吸引,看向一旁的臺階處,忽然發現一條在冷風中奄奄一息的小白蛇,身上已然快要凍僵。

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小和尚又看白蛇形態青秀,便動了憐憫之心,把小白蛇拿起來,直接放進了自已胸口處。

溫暖的胸膛,將小白蛇喚醒了,快要凍僵的身體,也慢慢變得柔軟,小白蛇在溫暖的衣衫中漸漸活動起來,小和尚身體癢癢的,卻十分欣慰。

從此以後,整個冬天的時間,小和尚和小白蛇,相依為伴。

雖然是一人一蛇,卻漸漸有了心靈感應一般,彼此產生了一股默契和溫馨。

小白蛇經常出沒在小和尚左右,依賴甚濃,儼然已經把他當做自已的主人。

不知不覺,漫長的冬天終於過去,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有一天小和尚突然發現,小白蛇不見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再出現過。

他明白,冬天已經過去,小白蛇已經離開了,心裡一陣悵然若失。

一轉眼,幾年的時間過去了。

小和尚長大許多,也俊朗了許多。

一日,上山拜佛的香客中,出現一位白衣少女,她靈動美麗,俊俏無比,一顰一笑,勾人心魄。

青蔥年少的小和尚,只看了一眼,便心旌搖曳,整日詠唸的佛經戒律,在心裡瞬間散碎了一地。

此刻的他,心池中起了漣漪,耳朵裡有了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