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走之前,我又回屋看了看小草,她睡得正酣,我把門窗鎖好,這才安心去送她。
我開著小船帶著她朝著風戀島的方向駛去,黑色的海浪翻滾,四周黑漆漆,天空暗藍色,星星異常璀璨。她坐在船頭一直無語,像是要把自已融入昏暗夜色中。
我想要再勸勸她,剛一開口,她卻打斷我:“不用勸我,我不想聽你說話!先把我送走,我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待!”
“那你要去哪裡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再問我了……”
我怕再刺激到她,只好閉口。
終於到了風戀島,來到碼頭上,空無一人,當時已經是半夜,島上的燈火也已經變得十分稀疏。她上岸後便對我擺手說:“不用管我了,我想一個人,你趕緊回去吧!”
“可是……你要在這裡待一夜嗎?”
我怕她會想不開。
那時候她的情緒已經稍稍有點平復:“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放心吧,我不會尋死的,我坐了七年牢,不會剛出來就尋死!等到天亮,我就坐船回陸地!”
“那以後我們……”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你快回去吧!”
“你真的不會……”
“快給我滾!”
我一是覺得她向來說話算話,應該不會有事,二是怕小草醒來看不到我會害怕,所以我只好返程。最後我拿出身上所有的錢,遞給她:“不管去哪裡,身上不能沒有錢啊!”
她看了看我,一揮手把我手裡的錢打散,那些錢全被風吹進了海水裡:“我餓不死,不用你操心!”
我很無奈地看了看她,扭頭走了。
途中我一直擔心著她,畢竟小草身上承載了她太多的情感和期望,而我讓另一個孩子充當小草的做法對她來說確實有些殘酷和可惡,所以無法一時接受,我理解她的心情,我能給予她充足的時間去消化這件事情。
回到島上,看到小草依然在熟睡中,我才放了心。隨後我試圖聯絡她,卻發現剛才走得匆忙,她忘了帶手機!
我心頭一陣焦灼。
早上小草醒來,沒有見到文丹,便問我:“媽媽呢?媽媽去哪裡了?”
“嗯,媽媽有事情,要出幾天門,過幾天就回來了。”
“哦,是這樣啊。”
“小草,你昨天晚上……一直沒有醒來嗎?”
“是啊,一覺睡到現在啊。”
“有沒有……聽到什麼?”
“沒有啊!”
“那就好那就好……”
早上我把小草送到風戀島上學,然後就四處尋找文丹,但是她已經跟著最早的那艘客船走了。
我很擔心她,不知道她還願不願意再回來找我們。
十多天過去了,她都沒有訊息。
小草已經問了好幾遍“為什麼媽媽還沒有回來”,我只能推脫說“媽媽很忙要久一點再回來”,她便表現得十分失落。
又過了幾天,她終於打來了電話,我急切地問她:“你在哪裡啊,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為什麼要回去?”
“我跟小草都需要你,都想念你,都愛你!快回來吧,這裡是你的家啊!”
電話那頭停頓了好一會兒,突然傳來她的哭泣:“老天為什麼要對我這樣……我只想有個自已的孩子……”
我知道她一時放不下,努力勸導她:“現在的小草就是我們的孩子啊,孩子不就是一個能讓你傾注所有愛和守護的物件麼?是不是自已親生的,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也許真的沒那麼重要,只是我的心裡很難過……我現在……想回家!”
“你在哪裡,我去接你。”
她告訴我她就在海邊最近的那座城市,我給學校老師打電話,委託她代為照顧一下小草,然後就急匆匆趕去了!
最終在那座城市的車站廣場上,我在一處花壇旁的石階上,看到正蜷縮著身子埋著頭的她,落魄得像個乞丐。我急忙上前呼喚,她抬頭看到我,我也看到她,神色憔悴,灰頭土臉的,看得我十分心疼!我上前抱著她,她也摟著我,眼淚簌簌而下。
我不知道她這十多天一分錢沒有的日子是怎麼度過的,但從她的狀態上看得出一定是十分辛酸的,因為她摟著我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她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而且身上很熱。
她生病了,我想帶她去醫院,她卻不肯,非要讓我馬上帶她回到小島上,我只好先帶她就近找了一家診所開了點藥,吃了點藥,便急匆匆地往回趕。
途中她只讓我摟著她,說她很冷,看樣子是有些發燒。
回到風戀島,接上了小草,然後我們一家三口坐著小漁船返回我們的家。
小草看到文丹生病的樣子,十分心疼,一個勁兒的問:“媽媽你生病了嗎?媽媽你好點了沒有?媽媽你吃藥了嗎?媽媽你沒事吧?”
來自孩子的關心和體貼最容易讓人動容,於是我看到了我希望看到的一幕:文丹似乎放下了心結,一臉欣慰的模樣,拉著小草的手說:“媽媽沒事,媽媽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的寶貝,不用擔心!”
我的心情也隨之一下子豁然開朗了許多。
回到了小島上,文丹躺在床上休息,小草守在她身邊,陪伴照顧著她,我樂於見到這種母女間加深情感的機會,所以躲到另一個房間裡,不干涉她們。
第二天送小草上學回來,文丹的病輕了許多,我問她:“感覺怎麼樣?”
“感覺好多了。”
“這十多天,你身上也沒有錢,你是怎麼過的?”
“我……一直沒怎麼吃飯,有一天餓得暈了過去,被人送去了醫院,醒來後,醫院裡的護士給我吃了點東西,我就跑出來了,我不知道去哪裡,漫無目的地在街上四處走,走累了,就停下來休息,有一個賣包子的,看我可憐,救濟了我幾次,後來我實在撐不住了,就借了個手機,給你打了電話!”
“哎……你這又是何苦呢!其實……都是我不好,我沒有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對不起你……”
“不用對不起,這幾天我想了很多,我明白了很多事情,我覺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我……一時難以接受,太沖動,讓你擔心了!”
“我們之間就不用客氣了。那你現在是怎麼想的呢?”
“我想,就跟你說的一樣吧,把她當成我們的親生孩子,即便沒有血緣關係,時間久了,親情都是一樣的!”
“你能這樣想我就安心了!”
說完我緊緊摟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