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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一個殘酷的事實

有時候我真想鼓起勇氣告訴她實情:其實,小草在三週歲的時候,一次生病引發了肺炎,又恰逢那幾天風浪很大,我幾經周折才把她送到風戀島,可那時候她的病情已經很嚴重,風戀島上的醫療條件也不太好,建議我們回陸地去大一點的醫院。

可等到跟隨客船回到陸地來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機,在重症監護室裡煎熬了幾個小時後,最終小草在微弱的對我的呼喚聲中閉上了眼睛、垂下了稍稍對我揚起的細細的胳膊。

我的孩子,還沒來得及感受世間的種種美好,就已經離開了。

我不知道命運對待一個人竟然能夠刻薄狠毒到如此地步,看著小草一動不動的身體,那一次我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如果說父親突然離世時我只有傷悲的話,那麼這一次還有對如此幼小的生命的惋惜!

她還沒有經歷的事情太多太多,還沒感受到很多很多的生命的美好,我甚至曾經幻想過未來送她出嫁的場景,如今全都成了奢望和泡影!

我自我寬慰的想:或許,她已然明白這世間除了種種美好,亦有萬般疾苦吧,相互抵消後怕是沒有多少盈餘,權衡之下,便對這世間失去了興致,闌珊而歸……

喪女之痛,無比深刻,我甚至又想到輕生,想著追隨幼小的她而去,想著跟大叔一樣一頭扎進海水裡,從此消失,跟這個世界再無關聯。但可能是經歷了太多苦難,內心已經有些堅硬了,又想到文丹無比期待著出獄後迎接她的是一個完整的家庭,而不是又一個巨大的悲劇。所以,我不能太辜負她的期待。

最終我把小草葬在了小島的山坡上,這樣就可以每天陪伴著她,偶爾還會去跟她說說話,哄她開心。有時候半夜裡窗戶被海風吹開,驚醒中,彷彿看到小草那稚嫩的身影在暗色中隱隱浮現,好似要對我伸出手,呼喚著“爸爸爸爸”。我終是熱淚盈眶地去試圖抓住她,卻在黑暗中撲了空。

為了不讓自已思念成疾,也為了給出獄後的文丹一個交代,思索再三,最終,我找到了一家孤兒院!

現在的小草,就是從那裡領來的。

據說她的媽媽是一個十六歲的高中生,爸爸是誰並不知道,因為媽媽年紀太小不能撫養孩子,就偷偷把孩子遺留在了孤兒院的門前,留下一張紙條說明。

她長得跟小草很是相像,眼睛很大,眉毛很濃,見到她第一眼我就十分喜歡,於是決定領養她。

而且我覺得她比其他孤兒更加可憐,別的孤兒大多都是因為父母離世被迫成了孤兒,而她明明父母都在,卻被生生遺棄,不僅可憐,更讓人覺得心酸。

只是不知道被我領養來,對她來說是幸運還是不幸。

總之她來到我的生命裡,延續著小草能帶給我的一切。

剛開始來的時候,她對我還感到很陌生,又有些怕我,我只好用耐心和溫暖,來培養與她的感情。慢慢的,我們之間有了感情,直到如今,她已經成了一個被我寵溺的驕橫的小公主!

當然她自已並不知道這些,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已的身世,我也不想再告訴她,這樣對我和她都好。而我拿她一直也像自已的親生孩子一樣對待,甚至幾年的相處,我在心裡已經完全把她當成了小草。

只是如今文丹回來,我本能的有些心虛,怕這件事暴露。因為我感覺到,這件事不會瞞得太久的,她遲早會發現什麼破綻的。

最終這個破綻就是小草後背上的一塊胎記,那一次週末,文丹帶著小草去陸地上,說是要給她買點好看的新衣服。可回來後她的臉色有些陰沉,我驚恐萬狀,偷偷問小草她們都去了哪裡。小草告訴我,媽媽說島上洗澡不方便,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應該洗個澡的。於是她們去了浴池,結果也就可想而知。

我頓時變得忐忑不安。

那天晚上等到小草睡著,文丹便急著跟我攤牌:“問你一件事,你要老實跟我說!”

“你說吧?”

她突然流著淚說:“這孩子不是我的小草,對不對?”

我本能地掙扎:“你怎麼這麼說啊,她不是小草是誰?”

“你非要讓我說明白是不是?那好,我就說,今天我們去洗澡,她後背上的胎記怎麼不見了?而且她的屁股上竟然多了一塊胎記,你不要告訴我胎記轉移了!我還特意看了她的手指,我清清楚楚地記得,小草手指上一共有兩個‘鬥’的,為什麼現在只剩下一個?你別告訴我是她吃手指吃掉了!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小草,對不對?!”

我無以反駁,也無法迴避,只好低著眼皮點了點頭。

沒想到我的承認會是她哀傷瘋狂的燃點,她衝過來抓住我的手臂,用一種哀傷的嘶啞的低沉的聲音質問我:“那你告訴我,我的小草現在在哪裡?她在哪裡?”

她心情異常激動,我也非常理解,只好慢慢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跟她說了。

她聽完之後情緒幾近失控,她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快要陷入我的皮肉裡,那一刻她對我充滿了失望和恨:

“小草是我唯一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她是我所有的牽掛和希望,你竟然讓她死掉,你為什麼沒有照顧好她,為什麼會這樣!你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

她哭泣著,我怕她吵醒孩子,繼而聽到我們的談話,連忙提醒她:“小點聲,別吵醒她!”

“她都不是我的孩子,我為什麼還要那麼在乎她!我沒那麼善良!”

我知道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已,連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她卻順勢一口咬住我,用盡力氣!我忍住疼痛,想讓她藉此發洩出一些情緒,也讓她別再發出聲音。

她幾乎快要咬斷我的手骨!

我隨即小聲告訴她,小草就葬在了島上的山坡上,她聽了瘋了一樣地衝出去。

我隨她一起來到山坡上,她哽咽著,伏在草地上胡亂摸索著,可山坡上已經長滿了青草。

“我的孩子在哪裡啊?我的孩子在哪裡啊?”

我試圖拉起她,卻被她一把甩開,我不想看她如此瘋狂失心,說:“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小草已經死了,她已經死了!是我沒有照顧好她,是我不好!我對不起她,也對不起你,可你還要怎樣呢?她已經睡在這草地之下,你就不要打擾她了!還有,現在這個孩子是個孤兒,跟我們小時候一樣可憐,她並不知道自已的身世,她認為我們就是她的爸爸媽媽,那我們就把她當做小草一樣養育疼愛,為什麼不可以呢?”

夜色中她看了我一眼,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讓她看上去有些陰森:“不可以!她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不是她的媽媽,這裡也不是我的家,我要走,我要離開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馬上離開!你快送我離開這個地方!”

我試圖勸說她,她卻威脅我說:“如果你不馬上送我走,我就跳海,死給你看!”

我知道她的性情,只好無奈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