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芸姝輕輕捧起手中的茶盞,輕抿一口。
那醇厚的茶香猶如山谷間的清風拂面,沁人心脾。
的確的好茶。
然而,此刻的寧靜並未持續太久。
刺史夫人的目光中閃爍著期待,“外面的人都不知曉你與同文早已和離,兩人悄無聲息地重修舊好,又有何妨?”
粟芸姝微笑著望向她,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這話,怕不只是出自夫人之口吧?”
她心中清楚,這位前大姑姐背後定然有著來自安遠侯夫婦的授意。
畢竟,在這個時代,婚姻中真正的的主導,是夫家父母。
“侯府上下無人不念著娘子的好。”
“是嗎?唯獨同文似乎並不那麼在意。”
粟芸姝淡淡回應,言語間沒有絲毫怨恨,只有淡漠的現實。
刺史夫人一時語塞,隨即又試圖安慰道:“待他再成熟幾年,自會明白真正珍視的女子是誰。”
“但我不能等他成長。”粟芸姝語氣堅定。
六年的婚約已滿,她不願再在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中消耗青春。
或許察覺到自已的回答過於直白,她補充了一句:“六年來我未能生育,本應遭棄,幸虧侯爺與夫人寬宏大量。今番離去,也算兩清。”
刺史夫人這才領悟到她的心結所在,“其實,溫氏已有身孕,將來過繼一個孩子即可,你不必介懷。”
但粟芸姝從未在乎過這點,她只是不想再束縛於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之中。
見狀,刺史夫人轉換話題,提起京城新近籌建的皇家醫館,“聽說那裡有神醫坐鎮,或許可以助你調理身體。”
粟芸姝聞言輕笑,顯然對這樣的提議感到啼笑皆非。
這不過是自已的託詞,她又並非不能生育。
再說,皇家醫館最快也得明年年底才竣工。
她緩緩起身,笑容優雅,“多謝夫人關心,不過,時候不早,我得告辭了。”
正當她準備離開之際,彭城長公主的身影出現在院落中。
作為王尚書之妻,刺史夫人丈夫之嫂,她的到來並不突兀。
“粟娘子也來為賀夫人餞行?為何不見賀世子?”
外界對粟芸姝與賀同文的和離毫不知情,因此彭城長公主見到她時,自然而然聯想到了賀同文。
“近日府內溫娘子身體欠佳,夫君需幫忙照料,故只有我前來。”粟芸姝從容應對,滴水不漏。
一旁的刺史夫人點頭贊同,讚賞之情溢於言表。
隨後,彭城長公主提及一件轟動的訊息,“聽說粟家四娘子即將入宮,成為陛下的嬪妃,今後咱們兩家的關係將更為緊密了。”
此言一出,粟芸姝與刺史夫人面面相覷,愕然不已。
“長公主所指……舍妹將入宮?可她不久前才被送至掖庭宮,如今怎會……”
“娘子竟不知情?”彭城長公主略顯驚訝,“正是今晨之事,我入宮向太后請安時獲知,粟四娘子已從掖庭宮移居,冊封為左昭儀。”
左昭儀的地位僅次於皇后,高於三夫人,屬於後宮高位。
這意味著,元宏給予慄媚姝的不僅是榮耀,更是前所未有的權勢。
先前將會寧侯罷官,還打了對方兩巴掌,如今又封其女為左昭儀。
真是一個巴掌一顆糖,好個馭臣之術。
刺史夫人雖內心嫉妒,面上卻不得不恭維,“令妹真是鴻運當頭,左右昭儀之位實屬尊崇。”
粟芸姝強顏歡笑,但她內心翻江倒海。
元宏是她穿越前的竹馬,怎能容他人染指?尤其是此人還是她的親妹妹!
若是像姜美人那種小蝦米便算了,她還不放眼裡。
但像這種有顏又有家世的,得防。
上次趙雪清欲討好常山長公主之事,就是被她給攪黃的。
此次慄媚姝入宮,必須要攪黃。
心裡算盤打的震天響,表面卻平靜如水。
“我不多留了,二位請留步。”
慄芸姝帶著喜兒告別吏部尚書府。
回去的路上,慄芸姝問喜兒:“四娘子受封一事我怎麼不知道?”
喜兒答道:“興許侯爺過會兒便到金屋巷告知咱們。”
“也對,像他如此虛榮的人,這種事,巴不得全京城都知道。”
喜兒咧嘴笑著,張了張口,馬車突然一聲嘶鳴停下。
緊接著車外傳來馬伕“啊”的一聲驚叫。
二人感覺車伕不在車上,喜兒小心翼翼地的探出頭。
慄芸姝剛想詢問喜兒發生了什麼,只見喜兒被拖拽下了馬車!
“喜兒!”
她慌張湊上去,卻也被抓住了衣領,緊接著人失去重心,重重摔倒在地上。
眼前,出現一個窮兇極惡之人。
慄芸姝的聲音沒了先前的冷靜剋制,她聲線微微發抖,“你……你是何人?你想幹什麼?啊!你鬆開我!”
那人將慄芸姝抓起,又是狠狠扔到地上。
事發突然,慄芸姝心中驚恐不已。
喜兒上前來緊緊抱著自已,可對方顯然比自已還害怕,全身在顫抖。
一道黑影出現,主僕二人抬首望去。
一個外表頹喪的中年男人,穿著件常見的布衣,頭上束著發,下巴上厚厚的胡茬讓人看起來平添幾分惡煞。
男子的面容飽經風霜,憔悴不堪。兩道深邃的眼眶中,燃燒著熊熊的憤怒之火。
手中緊握的一根粗糙木棍,成為了他表達內心情緒的工具。
在一次又一次揮舞之間,車伕無力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他轉而看向一旁的主僕二人,聲音粗啞,“老子在此等候多日,終於將娘子盼到了。”
“你……你是什麼人?”慄芸姝儘量保持冷靜,開口問道。
他說道:“娘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莫非您不記得小人了?當初,可是娘子將我一家老小趕盡殺絕!”
天地良心!慄芸姝平時做事是狠了些,但不至於將人一家老小趕盡殺絕。
這帽子扣的多少有點大。
“你是城南那莊頭?”
“難為娘子還記得小人,真是令小人受寵若驚。”莊頭冷笑道。
這並非上次慄芸姝到城南莊子視察時遇到的莊頭,而是更早之前因為剝削佃戶被慄芸姝處置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