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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舒蕊:往事一

舒蕊好好地洗漱了一番,把身上那套沾著薄荷味的衣服扔進了洗衣機,啟動了工作鍵。

煜煜跟媽媽到附近小區玩了,他特別喜歡那兒,那裡有個小小的廣場,旁邊高樹林立,像天然的遮陽傘,還有一個笨笨象滑滑梯,小區的孩子們都喜歡在那兒玩,老人家也樂得清閒,一邊嘮嗑家常一邊看顧孩子。

看了一會兒小學一年級的教材,在本子上記錄下周要跟毛毛講解的重點,順便列示幾道與生活息息相關的趣味性小習題鞏固鞏固。

她覺得這個方法挺好的,輔導毛毛快兩年了,小傢伙一直很喜歡這種授課模式,寓教於樂。

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她把“小狗”寫成了“小苟”,把“日子”寫成了“曰子”......

索性,蒙著大睡。

聞著淡淡奶香味的枕頭,她貪婪地呼吸,那是兒子身上的味道。

以為睡不著,誰知竟然安然入夢鄉。

夢裡

她回到了二十三歲的青春韶華,穿著規整的深藍色褲衫套裝,頭戴同色系的方巾帽,長髮屈居於暗紅色扇形髮夾配帶的小發帽,兩邊耳朵還要掛上彰顯愛家非凡地位的特製口罩--

這就是愛家家政的標配。

她每次看到自已那副尊容,都忍不住莞爾--這哪像個充滿朝氣的小姑娘,明明是個年愈三十成熟持重的阿姨好嗎?

愛家給的工資相對別的家政高了不少,它的要求也不低,年齡、學歷和氣質都有明確的要求。舒蕊吐吐粉紅的舌頭,愛家就是家政中的米其林。

因為它的服務物件清一色是高檔住宅區的業主。

舒蕊只接了一家,她還要寫論文,為了多一項謀生的技能,又報考了教師資格證--除了上班,她的時間就是泡在圖書館,抑或奔波在校招的攤位上,擠著遞上一份並不算亮眼的簡歷。

能稍稍拿得出手的,估計只有JN大學的名氣了。

31幢住著一位老太太,慈眉善目的,還有一個五歲的小姑娘,一個專門做飯的阿姨。

小姑娘眼睛很大,滴溜溜的轉,人很秀氣,小小年紀,舉手投足都顯得特別有禮貌。

房子是三層的,面積約摸五百多平米,房子後面有一個小花園,裡面住了很多種花兒,薔薇、粉月季、紅玫瑰、凌霄花,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品種,但是看著特別漂亮。

特別有意思的是,旁邊搭了一個小架子,種了一壟的青菜,架子上還爬上了絲瓜苗。

舒蕊的工作是每天打掃衛生,照顧老太太起居,老太太腿腳不靈活,早些年摔傷過,前不久又中了風,所以每天都要做物理治療和按摩。

舒蕊很勤快,做事一絲不苟,總是露出淡淡溫和的笑容。

老太太非常喜歡她,好吃的好喝的總要給她留一份兒。

小姑娘叫雪兒,聽她說是雪天出生的,所以起了這個好聽的名字。

她一週要上三節鋼琴課,兩節舞蹈課,週末還報了繪畫與書法。

舒蕊咂舌,想想她這個年紀,天天跟著村裡的孩子們上山打鳥,下河摸魚,森林裡找些樹枝石頭瓦塊,過家家的小房子就搭起來了......

果然,贏都是在起跑線上的。

起碼,雪兒懂的,她還不會。

那架嶄新的鋼琴,一看就知道價格昂貴。

雪兒坐在琴椅上,認真地複習指法,熟讀琴譜,每天下午,都能聽到反反覆覆的《月光(Clair de Lune)》。

愛做夢的女孩心裡住著一位氣質優雅的音樂家,那是她夢想成為的樣子。

這天,雪兒帶著她的音樂家教許玫林到小花園去摘花,因為許老師喜歡鮮花,每次來總會帶走幾枝。

舒蕊挺捨不得的,老太太喜歡花,但是她喜歡它們在院子裡自由搖曳,而不是被養於花瓶困於一方小天地,花枯香散後被棄之垃圾桶。

她伸出手,在光可鑑人的琴鍵上細細地撫摩,閉上眼,夢想自已是一個受人尊敬的優秀鋼琴家,手指靈動,在黑白的琴鍵上來回穿梭,宛如一展歌喉的百靈鳥在林中引亢高歌。

“啟蘆咚咚”

手指不經意間按了下去。

“你在做什麼?”一道犀利的女尖音在背後傳來。

舒蕊一個激靈,夢被嚇醒了。

“你一個小小的保潔,居然在昂貴的Steinway Sons三角鋼琴前亂彈一通,記住你的身份,琴房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許玫林是J大專業的音樂老師,鋼琴十級,據聞是雪兒媽媽高薪聘請的。

舒蕊臉紅耳赤,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不敢吭聲,

只有眼淚在眶裡打著轉,卻倔強地不肯掉。

“鋼琴不是給人彈,是給人看的嗎?”

“哥,你回來了?”雪兒歡快地跑到聲源處。

那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身材頎長,五官十分出色。

也是一個很冷的人。

他瞧了一眼低頭認錯的小姑娘,眼光快速飄移。

“她不應該呆在這裡,請問許老師,她應該呆在哪裡?”

那個男人在琴邊佇留,跟舒蕊捱得很近,他身上的薄荷味直往她的鼻子鑽。

舒蕊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坐了下來,手指在琴鍵上靈動地遊走,像魚兒在水中歡快地擺著扇尾。

許玫林心高氣傲,卻也不能免俗,特別是那個男人不僅多金還多藝。

還,很高很帥。

一曲終了。

“司徒先生,剛剛是我太心急,說了重話。”許玫林輕飄飄地對上舒蕊剛抬起的眼眸。

嘴裡的話顯然只是做做樣子。

“希望許老師記得自已的身份,教書育人,可不是嘴巴說說。”他拍拍袖子,跨步走出琴房,雪兒像個小尾巴,粘在他身後。

舒蕊悄悄地退出房間,不敢弄出一丁點兒聲響。

留下臉色煞白的許玫林一個人生著悶氣。

“阿姨,幫我打掃一下房間,三樓最後一間。”

高個子男人話還沒落音,轉眼人就不見了。

“阿姨?”我像嗎?舒蕊的心裡有點堵。

自嘲是一回事,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她第一次踏進這個房間。

這裡是個禁忌,不準人隨便進來的--雪兒在認識她的第二天就趴在她耳朵邊說起了悄悄話。

很大,很沉悶,冷色系 ,確實沒什麼美感可言。

可能男的房間都這樣吧,難不成你想整個HELLO KITY出來?

一塊抹布,抹了洗,洗了繼續抹,她敢篤定,這個男人有嚴重的潔癖。

還剩下辦公桌旁邊那小塊區域,只要舞動拖把扭幾下就大功告成了。

桌子下邊好像有什麼東西。

她雙膝脆下來,一點一點將手伸進狹窄的縫隙。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那個帶著點冰涼的東西扒拉了出來。

是一條金色發晶的手鍊。

透明的水晶石裡面佈滿了一條條細小的金色絲線,淡淡的色彩在光照下倒有幾分奪目。

她喜歡這條鏈子,雖然有兩塊缺了一角。

不媚不嬌,恬靜宜然,自帶光芒。

她向著水晶石呵了口氣,用袖子來回細細地擦拭,放在指尖輕柔地撫摸。

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

“好看嗎?”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在頭頂上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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