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煜一大早就開始在媽媽身上使壞了，趴在媽媽身上像個小豬崽一樣拱來拱去，嘴裡嘟嘟囔囔。

“媽媽，煜煜餓了。”

“起床床了，陪我玩。”

“煜煜要尿尿，媽媽起來。”

舒蕊最開心的時候就是跟兒子在床上瘋玩，一大一小玩得不亦樂乎，撓癢癢，玩親親，咬小手臂。

聽著兒子咯咯呼的笑聲，她的臉上綻開了一朵燦爛的花兒。

逗兒子的時間長了些，她吃早餐就像囫圇吞棗，三兩下解決掉。抽起紙巾抹了抹唇，她捧起兒子胖嘟嘟的臉蛋，狠狠地啵了一口，戀戀不捨地跟他揮手再見。

這才火燒眉毛般一路小跑去趕公交車。

容姐顯然不太樂意她踩著點上班。

她吹了吹手上鮮亮的大紅丹蔻，這才慢條斯理的開口了：“據可靠度百分之百的訊息，我們公司即將被宸宇科技收購，宸宇將成為百世的第一大股東。各位可長得心呀，宸宇在業界聲名鵲起，以嚴謹著稱。福利待遇自是不必說，但是對員工的要求也甚是苛刻，加上財務部的特殊性，收購協議已經明確說了，財務部將納入宸宇母公司統一接管。所以，”

她賣了個關子，看著眾人的目光全部往自已身上聚攏，這才滿意地再度張嘴，“各位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舒蕊心下一沉，容姐的話外之音，不就是說可能被裁員嗎。

百世近幾年業績一直走下坡路，董事長接連幾個投資專案都遭遇了滑鐵盧，融資之路道阻且長，每天跟經濟資料打交道的人，又怎麼會不知道公司的處境日愈艱難。

只是沒想到，易主來得這麼快。

清減計劃也被提上了日程。

她暗自深嘆，煜煜九月就要上幼兒園了，她得攢些錢；媽媽的腿腳不利索，走路一瘸一瘸，讓她到醫院做個詳細的檢查，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媽媽是怕花錢，特別是沒有社保保障，一切費用都得自已掏，幾個檢查下來，小半萬就不翼而飛了。

失業，找工作，中間不得停頓三幾個月？

看來，得未雨綢繆，提前投簡歷摸門路了。

這十幾天，六樓那間貴賓會議室就沒空閒過，經常見到好幾個西裝革履的職場精英精神抖擻地拎著公文袋和電腦包，在辦公區域與會議室之間來回穿梭。

百世的總裁親自領著人到各個部門參觀，親力親為充當特級解說員，為公司能賣個好價錢絞盡腦汁，口舌生花，不遺餘力。

舒蕊覺著自個兒像砧板上的肉，沒有勇氣與能力自主決定去留，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終於，在十一個月的某個上午，財務部的老大--林總監給大家開了個短會，除了公司易主這個舊話題，額外加了點新鮮的議題，比如工商變更，比如人員接管。

“宸宇將對各位的業務能力進行重新評估與考核，祝各位好運。”

他人一走，下面立馬炸開了鍋。

吳菁菁是剛出校門的大學生，好不容易透過校招進了百世，才剛轉正就遭遇了職業減員，她眼裡一片晦澀。

“蕊蕊姐，你說我會不會被裁呀。我什麼都不會，只是一個職場小菜鳥，這下怕是屍骨無存了。”

舒蕊安慰她：“誰說的，你單純，努力上進，勤奮，領悟力又強，怎麼能說什麼都不會呢。”

“小妞，要裁也輪不到你呀，姐不還在這兒嗎？業務能力，姐自認倒數第一，你們誰敢認第二。所以呢，晚上你們得請姐搓頓好的，提前慶祝姐脫離職海，回家啃老。”李麗清一頓自侃，倒讓氣氛瞬間輕鬆起來。

“清清姐好壞，我捨不得這裡的每一個人。”吳菁菁雙手托腮，粉唇微嘟，白淨的臉上長了幾顆草莓粒子，一張巴掌小臉佈滿了與她這個年齡不相符的憂慮。

是個懂事的孩子，都不容易。

舒蕊又嘆了口氣，

肯定是年紀見長了，不然，最近怎麼老喜歡裝憂鬱，嘆秋風？

“哇塞，宸宇的老闆好年輕呀，才32歲，最重要的是，好帥好酷。”工商變更是小楊跟進的，她拿到第一手資料，迫不及待地去撈新老闆的訊息。

“都是富二代，富三代，哪個不是二十四五就腰纏萬貫的，撇開家庭背景光環，他還能坐上上市公司老總的位置嗎？估計連個門也摸不著吧。”李麗清的家裡開廠，身邊自然少不了豬朋狗友，哪個不是炫包炫車炫大米的？你讓他們到街邊派個傳單看看，估計第一句就會來個：“接傳單是哥給你面子，不接不給哥面子，接與不接不在於你有沒有面子，而在於哥願不願意舍下面子。”

這話，是吳仲洋那廝說的。

“哎，不對呀，我聽咱老大說，宸宇的老闆是白手起家，一路打拼過來的。”

“婚否婚否？”李麗清來了精神，靠自已闖出一片天地的男人，像天神一般的存在，她對這類人最沒招架之力了。

“好像沒結，嗨，結沒結關我們啥事呀，反正我們只能是看看，肖想肖想，順便把電視劇、小說裡的老套情節對號入個座，還能滿足一下做白日夢的美好。”

眾人一鬨而笑。

舒蕊陪著笑了笑，並不參與，她在這群未婚的女孩子中間，是最沒資格談婚論嫁的。

在華曦府的保安室門口，舒蕊做了來訪登記，蹬著一輛共享腳踏車，輕車熟路地朝著第26幢騎去。

他的家在第31幢，相隔並不遠。

四年，物是人非，或許，他早已經不在這兒住了，對他們這些有錢人，房子如同狡兔的三個窟，哪個沒幾處房產的。這兒住一晚，那兒住半天，房子如同古代侍寢的妃子，巴巴地翹望著它們的主子翻牌入住。

毛毛是個很可愛的小公主，今年剛剛上一年級。

毛毛媽媽的親戚跟百世有業務往來，跟舒蕊認識，一次閒聊中得知舒蕊有教師資格證，極力邀請她幫毛毛輔導功課。

從學前班開始，已經一年多了。

舒蕊很喜歡這個小姑娘，聰明、可愛，就是有點小調皮，偶爾會蹦出一些讓她面紅耳赤的話語。

比如，今天

“蕊蕊姐姐，你有沒有男朋友？你看我小叔叔怎麼樣？他母胎單身哦。”

“我小叔叔是名律師哦，你跟人吵架吵不贏就找他，他肯定能讓對方啞口無言。”

“姐姐，你的臉好紅哦，是不是不好意思呀。我媽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考慮終生大事了......”

舒蕊哭笑不得，小姑娘的嘴巴像放了鞭炮，一個晚上叭叭說個不停。

“毛毛小朋友，你再說個不停，姐姐的教學任務就完成不了了，姐姐就要晚點回家，姐姐的媽媽還在家等姐姐吃飯哦。婆婆年紀大了，餓肚子會胃疼的。”

毛毛一聽這話，趕緊把嘴巴的拉鍊拉上，立正坐下，乖乖上課。

一個半小時的輔導結束後，她拿起揹包，婉拒了毛毛媽媽的盛情和毛毛的不捨，揮手告別。

“舒老師，要不我送你？”毛毛口中的母胎單身的小叔叔剛好從車子上下來。

“不必麻煩了，林先生，我去坐公交車就好。對了，毛毛還在唸叨著等你吃飯呢，你快進去吧。”

舒蕊不太敢與那雙睿智的雙眸對碰，在她的下意識裡，律師都是不好惹的，指不定多說一句話，能讓你賠得傾家蕩產。

林帆望著那個踩著腳踏車慌忙離去的女孩，搖搖頭，無奈又好笑，自已有那麼可怕嗎？

“哥哥，那個是不是蕊蕊姐？”司徒雪兒指著那個踩著腳踏車的長髮女孩，興奮地問。

透過車窗，他看到女孩長及腰身的秀髮，一雙淡紅色的邊框眼鏡架在戴著口罩的鼻樑之上。

他們迎面打了個招呼，他的直覺告訴她，那就是她。

“掉頭，跟上。”

司機得了吩咐，在前面一個十字路口處，掉轉車頭，朝著那抹倩影疾馳而去。

舒蕊沒想到的是，他會一路跟隨著她乘坐的公交車，來到她家的樓下。

她取下口罩，大口大口地呼吸清新的空氣，這裡不啻於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雖然少了那麼些意境，但相對於繁華忙碌的大都市，這裡的生活節奏與風土人情更適宜舒緩的生活。

十指作梳，三兩下把長髮挽起，從口袋裡掏出髮夾子，輕鬆地夾住想往外滑溜的小調皮們。

“哥，快看，真的是蕊蕊姐姐。”雪兒臉頰通紅，聲音急促又拔尖。

“知道了。”

他努力抑制住心潮的澎湃，四年了，她臉上的嬰兒肥已經褪卻，白淨柔和的鵝蛋臉增添了幾絲女人的嫵媚與恬靜。

正平復著五味雜陳的心情，耳畔響起了雪兒的好奇聲：

“咦，那個是誰呀？”

他循聲望去，眉眼瞬間籠罩了一層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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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駕駛室的司機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意料峭。

老闆發脾氣了。

真是個陰晴不定的主兒，剛剛那股子高興勁兒，他都能感受幾分。

說變就變，這天氣變幻也會有個預告不是？這主兒可不，大多數是極冷的，像北極的企鵝。今天可真讓他領教過了，什麼叫冰火兩重天。

舒蕊正抱著一個男孩猛親臉蛋，小男孩把頭埋在她的胸前，吱吱地笑個不停。

旁邊那個拿著揹帶的老人一臉慈笑，催促著母子倆回家吃飯。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他的視線才轉回了車內。

雪兒很安靜，乖巧地端坐，悄咪咪地遞給司機叔叔一個眼神，對方領會，默默地起動著車子。

唉，蕊姐姐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哥是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