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王林心情頗好,甚至還拿出賞銀,李江原本精明的臉上,也不禁浮出笑容。
他雙手抱拳,高聲道:“卑職代兩位弟兄,謝過千戶爺賞銀!”
王林擺了擺手,和顏悅色地問了句:“對了,咱們可訪得此人其他不法事?”
“回千戶爺,弟兄們昨日忙活了一整天,倒未曾查得其他有用的訊息。”
說著,李江臉上閃過狠辣之色:“千戶爺,他自個兒沒有,可咱們能幫他找點樂子!”
聞言,王林一頓,旋即道:“這倒不用著急,咱們有的是時日,待明日將這有實情的事兒坐瓷實了,才算穩當。”
“千戶爺所慮周全,卑職佩服!”
“哈哈!”
王林哈哈大笑著,打馬往西奔去。
離衙門稍遠些,王林臉色霎時便陰沉下來。
今日所見與昨日的預想完全是天差地別。
這李江果然有問題!
此人在自己當職首日便送來帖子,明著是表忠心,暗裡卻丟來個蕩手山芋。
見自己不予處置便要離開,還話裡話外催促起來。
最後那句話更是露了馬腳。毛傑與李江等人幾乎不可能有仇怨,又何須因些許小事便查訪一整天?
只不知是李江一人所為,還是三名校尉皆參與此事。
既然對自己這空降的官兒不服氣,便給個機會讓他們見識見識厲害。
若在不知悔改,自己當下可沒那多餘的時間,少不得會下狠手了!
想到這裡,王林狠狠地抽打著馬臀。
馬兒吃痛,帶著風聲往大時雍坊馳去。
……
城西,金城坊,城隍廟前。
廟市往東延伸至刑部街,佔地極廣。
各式店鋪擠擠挨挨,所售之物,無不盡有。
今日雖非開市的日子,廟市內仍舊熙熙攘攘,吆喝聲此起彼伏。
緊挨著城隍廟的一家酒飯鋪子內。
剛撥至王林帶管的三名校尉,正圍坐在臨窗的方桌前。
桌上滿滿當當擺著上好的席面。
一名年輕漢子“滋溜”抿了口酒,撫著頜下如鋼針般的鬍鬚,看向李江道:“李江,千戶爺離開衙門的時候,可真是這麼說的?”
李江悠閒地夾了口菜,嘿嘿一笑道:“王富,聽我的,錯不了!王林年不滿二十,就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兒,能懂什麼?”
名喚王富的校尉卻面帶疑慮:“咱們既知道毛傑跟王林不對付,這番又將毛傑的把柄送到王林手中,豈不正合他的意?他若不往上呈送,咱們豈不白忙活?”
聽了王富的話,李江撇了撇嘴:“毛傑他爹在宣德朝時就頗為得勢,在諸衛中勢力不小,可不好對付,不然咱們能將帖子壓在手裡幾個月?”
“咱們這回是讓王林跟毛傑他爹扳手腕,不管結果如何,他王林幾次三番對付毛家,能討得了多少好?能不被記恨?”
“況且咱們還會怕王林不上遞帖子?藉著其他兄弟的手,還不是一樣能遞出去?只要是咱錦衣衛東司房上奏的,毛傑他爹還能不認王林,去認別人?”
一股腦將菜放進嘴裡,李江又看向背對窗戶而坐的漢子。
“張老哥,若非他王林有個好叔父,咱們哥幾個輪得著他來指手畫腳?你說是不是?”
三人中,背對著窗戶而坐的漢子約莫四十來歲,矮瘦身材,尖下巴,只是跟前的碗筷絲毫未動。
他略微沉吟,方緩緩道:“依我看,千戶爺哪怕不靠司禮監王公公的路子,也有他自己的能耐。那毛傑除了兩年前的小事,也沒做過其他不法之事,咱們便算了吧。”
聽了他的話,李江苦著臉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的張顯張老哥!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咱們三個,咱們辛苦這些年,連個總旗也沒撈著,只能撈點銀子。結果臨到頭來,上頭還派個公子哥來約束咱們!”
“王林小兒以前便是紈絝公子哥,咱們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他點苦頭嚐嚐,讓他知道咱哥幾個不好惹。至於毛傑,算他倒黴。”
“如此一來,以後明面上咱們聽他的,暗地裡,還不是咱自己說了算!升官發財,豈不指日可待?”
聽得李江的話,王富興奮得眉飛色舞,哈哈大笑著端起酒杯。
“哈哈,張大哥就是太實誠。咱們聽李江的,準沒錯。來,為日後的升官發財,喝!”
李江聞言,也大笑起來。
“今日這五兩銀子的席面,可花的是咱那白痴千戶爺的銀子,痛快!痛快!”
王富一聽,吃驚不小:“真的?李江你可真行!”
“這能有假?咱裝著低聲下氣的模樣,這等紈絝可不就得意忘形,還以為咱死心塌地追隨他呢!哈哈!”
“咱李江對付這等無知的公子哥,是手到擒來吶!吃酒吃酒!”
一旁始終未動碗筷的張顯忽然問道:“李江,將咱們帶到西城來,可不只是為了這桌席面吧?”
他似乎未見到其他兩位弟兄興高采烈的模樣,語氣極為平淡,臉上瞧不出絲毫喜悅。
剛剛出言相勸,不成想兩人皆聽不進去,他也不便細說近日聽來的訊息。
瞧著張顯一直無動於衷,李江憤憤地扔下筷子,面帶不悅道:“行!張老哥既無心吃酒,咱就直說了吧!”
又緩了半響,李江方忍著怒意,壓低聲音道:“前幾日東廠捉了個犯事的逃軍,派了六人在西城看守,本以為萬無一失。結果昨日東廠阮公公急調五人出京,這逃軍竟翻牆跑了。”
說到這兒,他指著窗外的廟市,神秘地道:“而關押他的地方,便藏在這廟市之中!”
一聽李江所言,張顯眉頭微皺:“又是東廠?這種活兒,咱們少乾點為妙,即便皆是錦衣衛出去的弟兄,可畢竟……”
“張老哥,那邊可出價二百兩!”
不滿地打斷張顯的話,李江擺擺手道:“那邊想先捂著,讓咱們救急。咱們只需查出這逃軍的去處,不用露面動手。”
“不過僅限三日,不然他們幾個也捂不住這事兒。如此穩當的生意,若不是弟兄三個一同當職多年,我李江可就自己幹了!”
王富聽了李江的話,神情頗為振奮:“張兄,咱們跟李江走吧,正好我那幾個不成器的眼線裡,有倆都在西城。”
拉起還在猶豫的張顯,王富搓拍著手跟上李江。
往日這種私下的小活兒,幹得生出朵花來,也不過百兩銀子。
今日聽李江細說,酬銀翻番,還不用動手,讓他如何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