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潘知道,賈雨村不待見賈寶玉。
他給甄寶玉當過老師,對甄寶玉的頑劣非常不屑,那甄寶玉和賈寶玉又被傳十分相似,而賈寶玉時常又有‘呆痴’‘厭學’的言論,身為翰林的賈雨村能看得起他就怪了。
所以,薛潘沒事就用寶玉挑動賈雨村的神經。
這不!
看賈雨村這個架勢,薛潘知道,今天自己這幾下打是逃不了了。
算了算了,就當敬老了,捱打自己也認了。
可是這打不能白挨,自己也必須的溜這老登一圈,弄他個氣喘吁吁的。不然他就不能明白,自己是不吃虧的主。
仗著年輕靈巧,薛潘吊著賈雨村在這小院中跑了好幾圈後,才一腳不慎,滑了一下被這賈雨村抓住。
那賈雨村也跑累了,逮住薛潘恨恨的給了兩下。
“我讓你跑,讓你跑。”
老夫少妻的,他捨不得打自家那新得的小兒子,還捨不得打你薛潘了?
欠揍的傢伙你是真欠揍啊!
薛潘硬捱了兩下,就不願意繼續捱了。
面子給了就可以了。
到底是年輕,他一把就抓住了賈雨村的臂膀,順勢把自己拉了起來,嘴中唸叨著。
“行了行了,再打我家夫人該心疼了。”
男人在外就是願意炫耀自己的物件。
那賈雨村還不依不饒,聽薛潘嘴中的話不像話,呵斥道。
“什麼夫人!!先不要說沒過門呢,就你一個候補的七品官,哪有蔭封妻女的資格!你也配叫夫人??”
賈雨村的話不假,夫人還真不是亂叫的。
你家男人或者兒子是個正經的實缺官,你才有資格被叫夫人。
甚至說,四品以下的官被叫夫人都有點勉強,正常來說,他們應該叫安人,孺人。
這也是滿賈府和薛姨媽不叫薛夫人的原因,就是時刻在提醒她,她的身份。
可惜薛潘不是那守規矩的人,看賈雨村生氣,他更得意了。
“沒辦法,我有個金陵知府的老丈人,這事不用我操心,他肯定不會看著他女兒委屈的。”
不要臉的說,他是順口就來。
可人就得不要臉,沒理的事情你也得鬧,這社會就是個誰鬧誰有理的社會。
我薛某的媳婦不能被叫夫人,那不只是我薛潘沒本事,更是你這個當爹的沒本事。
賈雨村平日交往的人物,那可都是有頭有臉的,即便其中有那潑皮無賴,也不敢把耍楞的本事用在他頭上。他還真難得見到薛潘這種,沒理也要佔三分的。
氣惱的賈雨村又給了薛潘兩下消了消氣,然後語重心長的教導道。
“文龍啊!以後莫要背後講究如海了,也莫要拿林家說鬧了;你要知道,這巡鹽御史是七品官,可如海卻不一定是七品啊!往後你也是要入仕的人,體面是互相給的。”
文龍是薛潘的字。
李白有詩曰“龍蟠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訪古丘”,這字是期盼薛蟠將來成為人中之龍。
也確實沒有取錯的字,只能說,盼望對了一半,薛蟠最終成為了人中之霸王龍。
薛潘答應了聲。
“我知道,他不是身上還有個蘭臺寺大夫的文散官!”
說到底,他依舊瞧不上林如海。
可能是因為自己不是什麼好人,而林如海的網評又那麼好,讓薛潘總覺得大夥是透過林黛玉的濾鏡在看他。
這容易讓人心生逆反。
見薛潘答應的敷衍,賈雨村也是無奈。
“你啊,也不知道這官場上的事是誰教你啊,怎麼半懂不懂得。老夫我翰林庶吉士,三年所成下放一任知縣,再三年便可升為知府;那如海可是一甲的探花,無需考取這庶吉士,是直授予翰林編修的;他三年翰林院研習,便是侍講學士了!可懂了?”
賈雨村沒有一句話是廢話,更不要說他硬叮囑的話了。
薛潘這才明白,這蘭臺寺大夫的可不止是暗指御史臺啊,也可以指翰林院。
而翰林院這種天子近臣下放,那更是直接轉職務,級別不變的。
庶吉士是七品,翰林編修是六品,侍講學士可就是五品了。
也就是說,當年林如海是以五品的品級擔任的七品職務。
而高職低配代表了什麼?
同樣一個職務,別人幹就是個跑腿幹活的,而高職低配的人幹,那後面得補充一項(主持工作)。
尤其是這種身負皇命的,更是代表了皇權。
可想而知,這林如海在江南鹽道有多恐怖啊。
他的同事是七品,領導是五品,六品,他在這天下肥缺膏腴之地,頂著五品乃至從四品的帽子幹七品的活。那豈不是想幹嘛就幹嘛啊。
怪不得他得死呢,他林如海所在的官場就沒有一個想讓他活的啊。
地方稅務局空降一個局長,還身兼學聯的秘書長(副部),系統的一把才是個正廳,你這是要鬧哪樣啊!
太上皇也是狠啊,這不就是生生把林如海弄成了孤臣了嗎!!
這麼一弄,江南官場林如海可就沒法融進去了。
一拍腦袋,薛潘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很是悔恨。
“我就說麼,一個七品官怎麼可能攜家帶口的赴任啊!”
賈雨村發現,薛潘這小子很是一個一點就透的。
“哦,你還知道這個?”
薛潘點了點頭。
“當然了,本朝律,這五品以下官員,任職地方不可攜帶家屬,那林如海拖家帶口的在揚州這麼多年了,現在怕不是升了又升了啊。”
古代五品以下官員必須遠離家鄉當官,不允許帶家眷,防止家屬與地方鄉紳勾結。不過法律規定,家屬每三年都可以探親一次,官員離職後不允許留在當地,必須返回家鄉。
這是為了為了防止鄉紳成為當地的父母官,進而形成壟斷,變成門閥。
為此,朝廷是煞費苦心啊。
賈雨村聞言,點頭道。
“嗯,前兩年也是個從四品了!!”
收起了戒尺,這老頭還貼心的為薛潘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好奇的問道。
“文龍啊,你恩師是哪位啊?怎麼教出你這個怪胎來。說你懂事吧,什麼無法無天的事你都敢幹,就沒有你不敢壞的規矩。說你不懂吧,可我說什麼你又一點就透,似是個學過的。”
親近了一下,賈雨村就握住了薛潘的袖子。
“只是,你又像是沒湊集的學過,懂的都是些皮毛,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