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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聽風

“雖然沒有攻城器械,也沒有烽火漫天。但是,戰爭已經開始了。”

張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們也別無選擇,滄海之浮游罷了。”樊昊舉起陶瓷酒瓶,為張鈺倒滿。

二人繼續推杯換盞,屋外傳來陣陣男女嬉笑聲。原來是一身著華裳的世家公子追著藝妓們在院落裡打鬧。看樣子已經喝了不少,臉上紅光滿面,他向前一撲,將女子擁入懷中,正準備一親芳澤,結果對方一個潛身又從腋下滑走。

“這些公子天天醉生夢死,刀都架脖子了還不自知。”張鈺搖頭苦笑。

“那是李家的大兒子,李大人老來得子,恨不得捧在手心裡護著。”樊昊回應。

“天啟不是頒佈禁令了嗎?怎麼這小子還帶著刀呢?”

“禁令只對大部分人管用,總有那麼些人,像蟲子一樣鑽在漏洞裡。”樊昊順著張鈺的目光看去,李公子腰上一柄鑲金嵌銀的短刀正閃閃發光,刀柄處還置了個兩指寬的紅瑪瑙,反射著周邊的燈火,熠熠生輝。這種刀只有他們這些世家公子喜歡打造,既能作為裝飾物又可以隨時彰顯自己財力雄厚。

“哈哈,抓住你啦美人!”李公子縱身跳入院中的小水池,潛到水下將躲藏在那的歌女一把抱起,歌女的衣物被水浸溼,緊貼身上,勾勒出的完美曲線,難免讓人血脈噴張。

李公子春風得意,爬出水池,水波凌亂,月影破碎。

“看著他那樣子就不爽,樊兄,不去給他‘長長記性’?”張鈺皺眉“聽說禁令已經發放半年了,‘執鐵者,殺無赦’。”

“算了吧,這樣做的都是些世家子弟,今晚抓了小的明天老的就蹦躂出來了。而且就他們那樣的刀,能傷的了人嗎?估計還沒揮砍幾下就碎得七零八落了。”樊昊拍了拍張鈺的肩膀,笑笑“都是些坐吃山空的廢物罷了,為他們勞心傷神還不至於。他們玩他們的女人,過他們紙醉金迷的日子,鈺兄,我們繼續喝酒。”

張鈺嘆了口氣,繼續喝酒。

酒過三巡,二人也略有疲乏,直接躺在席上。屋外的賓客也漸漸散去,喧囂的聽風樓終於是沉寂下來。

月亮已經升的很高,酒水也空了三瓶。

二人所在的是聽風樓最具有特色的小屋,樊昊看著牆壁上掛著的幾副山水畫,因為長期暴露在空氣中又缺乏保養,畫卷的紙張已然泛黃,佈滿褶皺,卻增添了幾分別樣的韻味。畫卷下則是南海黃花梨做的木桌椅,隱隱散發著天然的清香。小窗推開便是河道,月影搖晃,星光垂落間,偶見船伕搖櫓。樊昊很喜歡這間屋子,經常在這請人吃飯。他從席上站起,趴在窗邊,看著波紋盪漾的水面,心中升起一絲惆悵。

“來聊聊柳空堂吧。”張鈺酒醒了幾分,也坐起身來。

“那就說說兵部所掌握的吧。”樊昊轉過身“根據現有的資料,這個柳空堂是個女性。”

“難不成還能是男的?”張鈺一陣頭大。

樊昊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別急,聽我說嘛。這個柳空堂極其擅長易容偽裝,無法保證是不是個變態頂著美人的皮囊四處行動,根據近幾次相同型別的暗殺現場痕跡以及刺殺張晉中時刀絲走向與入體深淺基本可以斷定是女性。”

“有道理,無論如何訓練,女性在力量或手法上和男性總是會有差別,即使再小。那這樣來說,張晉中死前看到的也不一定是她本來的樣子咯?”張鈺插了一嘴。

“那倒不會,雖然並不是很瞭解,但是司命的‘靈視’可以看破虛幻,直視本源。”樊昊將卷宗推到張鈺面前,並未開啟“根據張晉中事件,終於瞭解到柳空堂殺人的手法,許多之前找不到痕跡的刺殺現在也都清晰起來,估計都是刀絲致命,可惜先前的屍體從未讓費老經手。在天羅進入大武不久,她是第一批送進來的殺手。在這三個月的時間內,她總共暗殺了包括張晉中在內六名官員,第一次暗殺的是司命高階教徒顧凌雲,如果不是這次張晉中和兵部有關,可能還不會讓費老出手驗屍,轉而當作普通事件草草了之。”

“我記得沒錯的話她是獨自行動吧。”

“是的,六次暗殺,全是一個人出手。民間素傳她只擅長情報蒐集,但實際看來,她才是四大空堂中最全面最危險的存在。能在司命和兵部的眼皮子底下接連刺殺五名高官卻不暴露,真是鬼魅一樣,瞞了我們整整三個月啊。”樊昊苦笑。

“我沒記錯的話天羅應該每次都是兩個人為一組行動吧,昨晚的刺殺就是。樊兄,你殺過天羅的刺客,知道的應該比我清楚。”張鈺想起先前翻看卷宗時的細節,追問道。

“我總共手刃過十名天羅刺客,確實如你所說,兩人一組,相互照應,一個負責刺殺,另一個負責創造條件,他們相互間也確保同伴在遭受圍困難以脫逃時親手解決,避免落到敵人的手上。”

“她卻是一個人,不奇怪嗎?”

“同伴只是她的拖累,她是一匹獨狼。完全可以在殺人後偽裝一番,當著兵部所有人的面大搖大擺地離開。”樊昊嘆了口氣,眉頭緊縮“真是難纏的對手啊。”

“樊兄可知‘山鬼’?”張鈺忽然開口道。

“你是說北荒的狼形兇獸?”樊昊盡力回憶,這種“狼”沒有族群,從來都是單獨行動,行蹤隱秘,捕獲完後鑽入山林,毫無蹤跡。

“是啊,在我們北荒,對付‘山鬼’最好的辦法就是……‘請君入甕’!”張鈺嘴角含笑,眼中光彩流動。

“你是說……”樊昊會意,撫掌大笑“好!如若功成,鈺兄當居首功!”

“那……何時行動?”張鈺刻不容緩,站起身來,摩拳擦掌。

“金縷衣易得,好光陰難求。鈺兄別急,讓我們好好喝完這頓酒嘛。和天羅交手,有的是機會,說不定下一秒就帶著匕首貼到你身後了。”樊昊搭著他的肩膀,把張鈺按下,隨即舉起酒瓶給他滿上。

此時,小屋的門無聲地開了。一褸檀香混著女人的清香流入,張鈺先是一驚,隨即又聞著香味鬆懈下來。門外,站著一個女人,披著一件繡有粉色桃花的夾絨長袍,大袖滑到肘間,露出象牙般白皙的藕臂和渾然天成玉雕似的手腕,蔥根一樣秀白纖細的手上捧著一壺溫好的酒。她看向張鈺,朱唇微抿,嘴角含笑。張鈺呼吸一滯,慌忙起身回禮,目光始終在她身上停留。

“小汐,你來晚了。”樊昊頭都沒回,靜靜看著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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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嘛,客人太多了,三娘一直不肯放我走,忙到現在才允許我來找你們,說要是因為我先溜了導致樓館虧損,全算你頭上呢。”司晨汐俏皮一笑,脫下鞋子,在席上挨著兩人坐下,還順勢對著張鈺做個鬼臉“怎麼?要聽曲嗎?這位衣袍半解的大人?”

聽到他們的對話,張鈺瞪大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差點把剛喝下的茶水噴出來。

他實在沒辦法將那個呆頭呆腦、反應慢上半拍的司晨汐和眼前這位淡妝濃抹,攝人心魄的大美人聯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