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澹臺婉茹送回家之後,陳平生又回到了紅袖樓。
此刻天色已經矇矇亮了,長樂坊也開始變得安靜下來。
陳平生直接將佟朱二人叫了出來。
兩人都有些懵懵的,想來昨晚應該是都沒有睡好。
陳平生朝著他們笑了笑:“走吧,該去皇城司了。”
佟昭文打了個哈欠:“老大,現在是不是有點早啊。”
朱新莊伸了個懶腰,臉上帶著痴痴傻傻的笑:“信了,信了,這回真信了!”
陳平生挑了挑眉:“老朱,你信什麼了?”
佟昭文也看向朱新莊。
朱新莊露出憨笑:“這裡的姑娘唱曲兒更好聽,來之前我是不信的,現在我信了!”
陳平生心頭一喜:“那你那位相好兒的……”
小子,沒看出來啊,長相那麼老實,還是個渣男!
佟昭文笑道:“老朱,不是我說你,別想著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你得開啟窗戶,你得支稜起來,你看看外面,一整片森林等著咱們兄弟探索呢!”
朱新莊理了理衣服,臉上笑容已然消失,他一本正經的說道:“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言而無信?既然答應了要把她贖出來,就一定得贖出來!”
陳平生臉上笑容瞬間消失,你小子都逛窯子了你跟我擱這兒玩專一?
佟昭文也愣了一下,隨後朝他豎起了大拇指:“朱爺,尿性!”
朱新莊一臉嘚瑟,看也不看他們,徑直朝前面走去。
二人看著他的背影,一齊嘆了口氣。
“老朱,你幹什麼去啊?”
“老朱,這邊,你走反了!”
……
陳平生他們來到皇城司衙門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
大門處,校尉們的身影來來往往,進進出出,門口站崗的校尉正在換班。
陳平生他們站在大門口的街道上,安靜地等著。
沒過多久,就看到冉景厚走了過來。
他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想來昨日也是沒有睡好。
“陳兄,你們怎麼來這麼早啊?”他看著陳平生他們笑了笑。
陳平生也笑了笑:“左右睡不著,便提前來了。”
“冉兄怎麼也來得這麼早?”
冉景厚笑了笑:“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光棍一點。”
“墨跡那點時間有什麼意義,你說是不是?”
陳平生笑著搖了搖頭:“冉兄,你太悲觀了。”
冉景厚嘆了口氣:“我這人一向喜歡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去想,這樣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能接受。”
陳平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冉兄放心,這次咱們不但都能安然無恙,而且還會平步青雲!”
其實陳平生心裡也沒底,但是他還是要裝作很自信的模樣。
不然,他要是慌了,那大家都得慌!
冉景厚笑了笑:“希望吧。”
幾人閒聊間,巡查清豐縣的使者們接二連三的來到這裡與他們匯合。
日上三竿之時,最後一名巡查使者也到了。
陳平生看了看他,發現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走了過去,輕輕拍著那人的肩膀:“不用緊張,沒事兒的。”
“今日過後,咱們就是兄弟,以後一起降妖除魔,一起平步青雲!”
那人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朝著陳平生重重點頭。
陳平生又朝他笑了笑,隨後看向冉景厚:“冉兄,咱們走吧?”
冉景厚點頭:“好,咱們走!”
說著,他帶頭走在最前面。
一行二十餘人從玉獅之間走過,踏上青石板廣場,隨後走到白玉階前。
換班的校尉已經重新站好,他們面無表情的站著,一隻手自然下垂,一隻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
冉景厚朝著看守大門的門子校尉拱了拱手,因為其中有一人他認識,那人朝他笑了笑。
隨後,他們暢通無阻地走進皇城司衙門大門!
走進大門,便是前院。
前院左右各數間房屋,各房職司各不相同。
前院中央是一條五六十米的甬道,甬道兩旁栽種著常青樹。
一行二十幾人,穿過甬道到了儀門前,再穿過儀門,就到了裡院。
裡院跟前院佈局差不多,一條甬道,兩旁同樣是數間房屋。
幾人走到甬道盡頭,便到了大堂前。
大堂前,左右各擺放著三張桌子,桌子後各坐著一名書筆吏。
冉景厚走到其中一張桌子前,隨後坐了下來。
他看著面前的中年男子,笑了笑:“老馬,我們想見鎮撫使大人,能不能幫幫忙?”
一開始,他們便決定要見鎮撫使尤忠文,而不是千戶黎得明。
因為黎得明跟康長榮的關係極好,再加上他們要說的可是康長榮勾結妖魔的大事,到時候的黎得明就等於是黃泥巴掉褲襠……
雖然黎得明遲早也會知道這件事,但是那肯定是在他們稟報了尤忠文以後了。
那馬姓中年男子笑了笑:“冉兄弟,怎麼突然想見鎮撫使大人了?”
“你是知道的,鎮撫使大人一向很忙。”
冉景厚嘆了口氣:“確實有非常緊要的大事,不然怎麼會求見鎮撫使大人呢,馬兄,能不能幫忙通傳一聲?”
馬姓中年男子聞言,點了點頭:“好,你在這兒稍坐一會兒,我進去通稟。”
冉景厚等了一會兒,馬姓男子終於回來了。
他朝著冉景厚笑了笑:“冉兄弟,鎮撫使大人叫你們進去。”
冉景厚連連朝他拱了拱手:“多謝馬兄。”
中年男子擺了擺手:“你我什麼關係,說什麼謝……改日請我喝酒便是。”
冉景厚笑了笑:“那是自然!”
說完,他轉頭看向陳平生他們:“走吧。”
陳平生點了點頭,隨後跟在他的身後。
邁上十餘階臺階,他們終於進入大堂之中。
大堂裡面錯落著擺放著四張紅木桌子,最中間最裡面那張桌子上放著一塊兒醒木,桌子後坐著一名穿著儒衫的中年男子。
不用說,他肯定就是鎮撫使尤忠文了。
他正提著筆,不知在畫些什麼。
那中年男子頭頂懸掛著一塊兒匾額,上書“斬妖除魔”四個大字。
其餘三張桌子後各自坐著一人,陳平生偷偷瞥了瞥他們,卻發現根本看不透他們。
陳平生微微低頭,心中暗暗叫苦,一州之地的四名金丹,竟然齊聚在此……
冉景厚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他沒想到鎮撫使跟三名千戶竟然都在。
他躬著身子:“試百戶冉景厚參見鎮撫使大人,參見三位千戶大人。”
其餘人聞言也開口道:
“卑職參見鎮撫使大人,參見三位千戶大人。”
“卑職參見鎮撫使大人,參見三位千戶大人。”
“卑職參見鎮撫使大人,參見三位千戶大人。”
……
尤忠文抬起頭,朝他們點了點頭。
隨後再度低下了頭,他手中的筆仍在動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將毛筆放到筆架上,長舒了一口氣。
“來來來,你們都來看看我畫的這幅鳳凰傲意圖!”
說著,他將攤在桌子上的畫舉了起來。
三名千戶見狀,都站了起來笑道:
“大人如今的畫技越來越高了啊,這神鳥鳳凰,竟然能有如此神韻!”
“這鳳凰傲意圖,我也臨摹了數張,每一張都沒有那種味道,還是大人畫的好啊!”
“大人,犬子不擅長修煉,卻最愛琴棋書畫、煉丹製藥,可否讓我帶回去讓那小子看看,也好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天上皓月!”
陳平生他們自然也看到了這幅畫,他暗暗點頭,確實是神鳥鳳凰,不是小雞吃米。
不過這種時候,他們哪裡會在意這麼一幅畫啊。
他們很急,他們想說話,他們只能等!
尤忠文笑了笑:“你們啊,還得練。”
說著,他看向最後那名說話的千戶:“老周,你那兒子天賦也是極好的,有時間讓他來找我,我好好教教他。”
“另外,你也別覺得煉丹製藥不好,人各有志嘛!”
姓周的千戶名叫周子谷,身穿一身勁裝,臉上有淡淡的胡茬。
周子谷笑道:“大人,您太抬舉他了!”
尤忠文笑了笑:“有教無類,你這個大老粗,你懂什麼。”
說著,他將畫作放下,然後坐了下來。
他看向冉景厚他們。
“試百戶冉景厚,你們不是跟著康長榮去清豐縣巡查了嗎?怎麼你們回來了,康長榮呢?”
一側的黎得明也看向冉景厚。
周子谷仍在回味尤忠文的話,他口中呢喃:“有教無類,也許以前我一直都錯了?”
最後那名叫做邱廷望的千戶也看向冉景厚他們,巡查使,試百戶回來了,百戶卻沒回來……
冉景厚躬身拱手:“啟稟大人,康長榮等人與妖魔勾結,已被我等誅殺,所以我們回來了……”
他強自鎮定精神,不讓身子顫抖。
黎得明愣了一下,他瞪著冉景厚:“你說什麼?”
尤忠文雙眼微眯:“你是說康長榮跟妖魔勾結,然後被你們殺了?”
冉景厚依舊躬身低頭:“回稟大人,確實如此。”
尤忠文皺著眉頭:“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冉景厚連忙開口道:“我們奉命巡查清豐縣,到了清豐縣的時候發現前幾天妖魔圍城,清豐縣皇城司統領梅欽臣戰死,皇城司裡的校尉十死七八!”
“妖魔圍城這樣的大事,咱們大涼已經好些年沒發生過了,我們第一時間想的就是上稟大人,然而康長榮卻攔住了我們!”
尤忠文點了點頭:“然後呢?”
冉景厚趕忙道:“他跟我們說,是梅欽臣跟妖魔勾結,利益不均,所以導致妖魔圍城,清豐縣皇城司的校尉絕對脫不了干係,所以他讓我們把清豐縣皇城司裡的校尉盡數滅口!”
這些話盡數都是真話,所以他說出來條理清晰。
他又補充了一句:“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問我身後的兄弟們。”
尤忠文沒有問,他只是點了點頭:“繼續說!”
冉景厚繼續道:“如果按照康長榮所說,我們就等於是破獲了一件勾結妖魔的大案。”
“可是,此事實在是太過蹊蹺。如果梅欽臣跟妖魔勾結的話,他為什麼會為了守城戰死呢?”
“所以我當時就不願意對清豐縣皇城司的校尉動手,跟我一樣不願意動手的還有徐賢玲徐試百戶以及我身後的這些巡查使弟兄。”
真真假假,才最容易讓人相信。
他這些話裡有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的,所以更能讓人信服。
尤忠文點了點頭:“說的有道理,繼續。”
冉景厚嘆了口氣:“康長榮得知我們不願意動手,也就沒說什麼,他帶著臧光濤跟柳逢慶兩位試百戶去了清豐縣皇城司。”
“我跟徐試百戶放心不下,便也跟去了。”
“剛到那裡,就看到了讓我頭皮發麻的一幕!”
尤忠文皺著眉頭:“繼續說!”
冉景厚臉上浮現一絲痛苦之色:“清豐縣皇城司,僅剩的二十多名校尉,當場死了五名。”
“那康長榮跟臧光濤、柳逢慶正坐著喝酒,而跟他們一道喝酒的竟然、竟然是一頭先天狼妖。”
“狼妖身後站著十幾名小妖,個個端著酒杯。他們關係密切至極,好像是認識了多年的朋友!”
尤忠文點了點頭:“繼續!”
冉景厚搖了搖頭:“我們上前才知道,原來妖魔圍城不過是康長榮自己設計好的。”
“他與妖魔勾結,讓他們攻城,承諾給他們血食,承諾幫他們殺了梅欽臣。”
“然後,勾結妖魔的便成了梅欽臣跟他的手下們,阻擋了妖魔圍城的就成了康長榮,所有的功勞就都是他的!”
他嘆了口氣,一臉苦澀。
黎得明一拍桌子:“一派胡言,若是他們真與妖魔勾結,你跟徐賢玲怎麼可能殺得了他們?”
“你們兩名先天,康長榮是先天圓滿、柳逢慶跟臧光濤都是在先天境界浸淫了好些年的人物,再加上你們嘴裡的先天狼妖,就憑你們兩個就殺了他們四個?”
冉景厚低著頭:“千戶大人說的有理,憑藉我們確實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但是鎮撫使大人的教導響徹在我們耳邊,我們自然不可能與之為伍,便想著跟康長榮他們拼命。”
“幾招下來,我與徐試百戶已然受了不少的傷,這時,清豐縣一名總旗殺了出來,他竟然也是先天境界,且對敵經驗極為豐富,我們三人聯手,這才將他們一一誅殺!”
“可惜,徐試百戶殞命當場,有幾名巡查使也因為看不慣,死在他們的手裡……”
黎得明冷哼一聲:“清豐縣那樣的小地方還能再出一名先天?還能殺了先天圓滿的康長榮?”
周子谷笑了笑:“有沒有那麼一位總旗,叫他出來,一問便知。”
邱廷望也笑道:“周兄說的有理。”
尤忠文點了點頭:“那名清豐縣的總旗,可有過來?”
冉景厚讓出半個身子,露出陳平生的身形。
陳平生躬身低頭拱手行禮:“清豐縣皇城司總旗、陳平生,參見鎮撫使大人,參見三位千戶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