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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8章 以利先行,反攻倒算

由於錦衣衛衙門位於皇城之中,劉思禮進入的訊息猶如一陣風般迅速在皇城內傳播開來。

不到一刻鐘,六部衙門以及都督府便已知曉詳情。

左軍都督府內,舳艫侯朱壽正凝神審視著遼東都指揮使的十人備選名單,神情莊重至極。

從名單來看,潘敬雖無顯著優點,但勝在穩健,毫無明顯短板。

無論是領兵作戰還是治理地方,他都經驗豐富,甚至在禁軍中負責防衛工作也表現出色。

是一位不張揚的實幹之人。

而其他候選人,優點與缺點同樣突出…

朱壽看到這份名單,不禁感到無奈,名單上調查結果的參差不齊,本身就反映出都督府內部分人的態度。

支援潘敬擔任指揮使的人越來越多了。

朱壽深知,這種自下而上的趨勢,憑他這位新上任的左軍都督,難以抵抗。

若強行推舉陳恭上位,可能會讓他的都督之位愈發難做。

思及此處,朱壽將手中文書一扔,抬手輕輕揉捏眉心,愁容滿面。

正當他苦思對策之際,衙門吏員急匆匆地衝了進來,步伐慌亂,神情驚慌失措。

“侯爺,大事不好啦!”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何事?”

朱壽眉頭一皺,本就煩躁的心緒愈發不寧。

“鴻臚寺的劉大人被抓進錦衣衛了!”

“哪個劉大人?”

朱壽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一時間想不起劉大人是何人。

吏員也不客套,直接補充道。

“是應天商行的掌事,劉思禮劉大人!”

“什麼?”

朱壽臉色驟變,猛地坐直身體,手掌狠狠地拍在座椅扶手上,破口大罵。

“這個毛驤!真是膽大包天!”

“侯爺,您快想想辦法吧,馬上就要分紅了,現在劉大人被抓了,這錢還能不能分?”

吏員也愁眉苦臉,朱壽聽聞此言,深知事情的嚴重性。

應天商行最初是由工部以及左軍都督府共同操持建立,

二者在其中佔股最多,分紅也最為豐厚。

如今耿忠離任,朱壽接任都督一職,若是耽擱了應天商行分紅,那可比強行推舉陳恭上任更嚴重!

想到這裡,朱壽猛地站起身,大手一揮,喝道:

“去叫人,隨本督去錦衣衛!”

“是!”

報信吏員鬆了口氣,忙不迭地轉身跑開,事關錢財,由不得他不重視!與此同時,其他四個都督府大多也得到了訊息,

紛紛派人前往錦衣衛衙門。

六部中,工部尚書秦逵親自動身,怒氣衝衝地前往錦衣衛,與他一同前去的還有兵部尚書沈溍。

這位老好人同樣怒氣衝衝,

他還等著商行分紅到賬,發放去年拖欠的賞錢呢!一位位大人爭先恐後地前往錦衣衛衙門,那裡似乎不再是一片陰冷灰暗之地,反而變得熱鬧非凡,宛如一個熱鬧的菜市場!錦衣衛衙門,群賢畢至,守衛看著越來越多的大人前來,整個人坐立不安,放在一側的手掌都在微微顫抖。

若是得罪了眼前這些大人,即便他們是錦衣衛,也無法獨善其身。

舳艫侯朱壽匆匆趕來,身後跟著十幾名護衛,渾身殺氣騰騰。

來到錦衣衛門口,看到一些大人早已等在這裡,他也沒有絲毫客氣,越過眾人,就想衝進去。

門口的兩名錦衣衛試圖攔住大門。

“侯爺,您不能…”

話還沒說完,朱壽就一個巴掌抽了過去,“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響起,只聽朱壽破口大罵。

“媽的,什麼狗東西也敢攔本侯!給我把他們扣住!走!”

身後護衛沒有任何猶豫,

一個健步上前,將兩名錦衣衛扣在當場,狠狠地摁在牆壁上。

二人被按在牆上,非但沒有憤怒,反而長舒了一口氣,

作為小人物,這一眾大人他們是萬萬招惹不起的。

隨著朱壽帶人衝進錦衣衛,六部一眾大人也沒有絲毫客氣,跟著衝了進去。

在衙門內,毛驤並沒有在正堂,而是在正堂一旁的房舍內進行觀察,他透過窗戶的小孔向外檢視。

當看到匆匆而過的朱壽以及一眾大人後,

他眉心狂跳,放在一側的手掌猛地緊握,眼神中殺機畢露!上套了!他此刻已經無比確定,眼前這些人是想利用他錦衣衛這把利刃來清洗應天商行內部。

或許有些人早就看不慣劉思禮在商行中安插親信,

或許有些人想要安插自己的親信…

一些旁枝末節被剪除,他們樂見其成,一旦觸及到真正的核心利益,這些衙門大人都會毫不吝嗇地揮霍心中憤怒。

毛驤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慶幸,幸虧自己謹慎,沒有被仇恨衝昏了頭腦貿然行事。

否則一旦將事情波及到劉思禮,

自己這個指揮使就要面對來自文武兩派共同的攻訐。

毛驤眼中閃過一絲憤懣,放於身側的手掌不停揉搓,心中猛然生出了一陣煩躁。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

想要將走私風波涉及陸雲逸,更是絕無可能,

甚至到劉思禮這裡已經斬斷。

他回頭看向身後等候的屬下,吩咐道。

“去告訴錢興懷,將一些涉案不深,並且證據不足的人放了,

對劉思禮賠禮道歉,將他恭恭敬敬地送回鴻臚寺。”

“是!”

吏員匆匆走開,

留下毛驤站在偏房中,臉色陰沉。

他清楚地知道,這一次沒有達到目的,下一次再想找到這麼好的機會,可遇不可求。

而且…陸雲逸雖然沒有出面,但他可以肯定,那人就是藏在陰影裡的毒蛇,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指不定會在什麼時候竄出來咬他一口。

毛驤嘆了口氣,轉身離開房舍,趁著一行人在正堂吵吵鬧鬧之時,離開了皇城,來到朱雀街三十二號。

臨近傍晚,妙音坊也早已清場,只有零散侍者在打掃。

毛驤沒有絲毫顧及地走了進去,見到了正拿著幾件精美飾品擺放的木靜荷。

木靜荷看到他,美眸幾乎在一瞬間瞪大,發出一聲驚呼,“你瘋了嗎?從正門進!”

毛驤沒有理會,而是陰沉著臉穿過迴廊,走入內室,在木靜荷的閨房一屁股坐下。

來到這裡,他的心思才算是稍稍安定,

但粗重的呼吸聲還是讓跟隨而來的木靜荷發現了端倪。

“怎麼了?事情敗露了?”

“沒有。”

毛驤搖了搖頭,看向木靜荷,神情中帶著幾分猙獰不甘,咬牙切齒地說道。

“陛下命我將後續的調查權交給三司衙門,錦衣衛在旁脅從。”

“什麼?”

木靜荷小臉一下子花容失色,在毛驤對面坐了下來。

“陛下怎麼會如此偏袒?若是這樣…豈不是讓三司白撿便宜?”

毛驤點了點頭。

“陛下有陛下的考量,不是我們考慮的事,還有另一件事讓我心煩。”

毛驤便將這一天一夜的經歷告訴了她,同時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聽得木靜荷呆愣當場,眼神連連閃動。

“是不是你想多了?

諸位大人真能有如此快的反應?”

毛驤嘆息一聲,無奈地搖搖頭:

“不要小覷朝中大人,能爬到這個位置的都是人精,

在每一次風波中都能找到牟利之處。

至少現在,應天商行雖然查了走私,抓了一大批人,但位置空出來就會有人補上,

當然…這是另外的爭鬥了。”木靜荷嘴唇微抿,面露倔強,眼中閃過一絲不甘。

“難不成就這麼算了?你的人死了,我的人也死了!”

“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錦衣衛衙門威風了這麼多年,哪能讓一個後起之秀壓下,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你在大寧沒有別的人?”

木靜荷頗具深意地看著毛驤,

從討伐李黨之中,她恍然警覺,錦衣衛的本領要比她想的還要大,

諸多侯爺身旁的親信之人居然都有錦衣衛安排之人,

這不僅震驚了她,還震驚了不少朝臣。

毛驤瞥了她一眼。

“你想幹什麼?”

木靜荷眼睛微眯,其中兇光一閃而逝。

“當然是報仇,還能是什麼?你若是有人安排在大寧,我可以付出一些代價,獲得那些人的掌控權。”

“沒有這個可能。”

毛驤搖了搖頭,看向木靜荷的眼中多了幾分譏諷:“你我的合作僅限於你我,與錦衣衛衙門沒有關係,

這些人都是衙門的重中之重,絕對不能用在復仇這等事上。

而且,死幾個人而已,

還不至於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你怕了?”

木靜荷歪了歪腦袋,聽出了毛驤言語中的軟弱,毫不猶豫地出言相譏。

“我怕?”

毛驤臉上生出一陣自嘲,輕輕搖了搖頭:

“錦衣衛現在風頭正盛,京官幾乎都將衙門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現在鬥起來,是親者痛仇者快。”

木靜荷秀眉微蹙。

“那你這次?”

既然事情已經失敗,毛驤也沒有隱瞞,嗤笑一聲:“本以為這次會鬧得很大,引得朝廷百官彈劾,

你我到時候也能尋求自保,消一消前些日子的威風。

但現在…一眾大人坐山觀虎鬥,根本沒有下場的意思,計劃既然已經落空,那就不能再執迷不悟下去。”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我說你怎麼突然硬氣了這麼多,應天商行這等龐然大物也敢去碰。”

木靜荷發出一聲冷笑,甚至還湊近了一些,絕美的容顏下,擺出相譏的模樣,別有一番風情。

毛驤對此毫不在意,淡淡道。

“君子論跡不論心,本官至少去做了,也算是給弟兄們一個交代。

這一次雖然沒有將陸雲逸拉下來,至少波及到了劉思禮,

他劉氏這麼多人被抓,也算是間接幫了許多人的忙,有舍有得。”

“是嗎?我倒不這麼覺得。”

木靜荷淡淡開口。

“會咬人的狗不叫,今日若不趁勢追擊,遲早有一日要被反攻倒算。

陸雲逸這等善於兵法之人,可不會坐以待斃!”

“哼…我怕他?”

毛驤冷哼一聲。

“錦衣衛代表天子臉面,他陸雲逸想要踩我一腳,就是再與宮中作對!”

木靜荷輕輕搖了搖頭,滿臉唏噓:

“毛大人,永遠不要把自己看的那麼重要,

這還是當初你告訴我的道理,

怎麼現在你反而當局者迷了?若是沒有記錯,錦衣衛現在無人可用,

陛下已經好幾次讓你找精幹之人補充錦衣衛,你為什麼不找呢?

難不成是我大明缺少人才?我看吶,是毛大人您害怕有了備選之人,您會被捨棄,我說的可對?”

毛驤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猛地站起身,伸出粗大的手掌,一把就抓住了木靜荷白皙的脖頸,生生將其提了起來。

“咳…放…”

木靜荷眼中閃過驚愕,連忙拍打他的手掌。

但毛驤卻猛地用力,攥得更緊了,木靜荷的聲音戛然而止!

毛驤咬牙切齒地說道。

“本官告訴你,你與錦衣衛而言,也不是那麼不可替代,以後說話要小心一些,人貴有自知之明!”

木靜荷只覺得頭腦發脹,眼前陣陣漆黑,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耳朵也嗡嗡作響…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自門外響起,一個嬌媚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幾分急促。

“掌櫃的,毛大人,大事不好了,衙門傳來訊息,都察院的詹大人請毛大人去城北面的紫金山腳,說是有事相問!”

聽到此言的毛驤眉頭一下子緊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發生了什麼?他將木靜荷隨手一丟,嬌軀碰到桌椅板凳,頓時掀起了一陣“叮鈴咣噹”,木靜荷臉色鐵青,劇烈咳嗽起來,脖頸上出現了一個淤青手印…

毛驤沒有絲毫在意,徑直將房門開啟,見到了房門外站立之人,長相柔美,神情憨態可掬。

“都察院的人在哪?”

“在…在皇城門口等候,毛大人快些去吧,報信之人說事態緊急,請毛大人不要耽擱。”

毛驤眉頭緊鎖,在心中來回思索,

但左思右想也沒有想出什麼所以然,便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出了房舍,匆匆離開…

等到他走出內室,門口女子才急匆匆地進了房間,去攙扶倒地的木靜荷。

“掌櫃的,您…您沒事吧。”

木靜荷被她扶著坐了起來,臉上有幾分難受,

白皙的手掌不停撫摸著嗓子,其上傳來陣陣劇痛以及乾澀。

“去,拿幾個燙雞蛋過來…”

她的聲音十分虛弱,侍者面露擔憂,輕聲道。

“掌櫃,毛大人最近愈發暴躁了,您要離他遠一些。”

木靜荷眼神暗淡了少許,無力地擺了擺手,沙啞著說道。

“行了,去拿吧…”

“是…”

紫金山,位於應天城北,戰國時秦國在此建金陵邑而得名金陵山,

漢代稱鐘山,因形似盤曲巨龍,稱“中阜龍盤”。

東晉初,因山頂繚繞紫金色雲彩,稱“紫金山”,一直沿用至如今大明。

紫金山南坡,也是今上選定的皇陵所在,即明孝陵。

毛驤跟隨都察院的吏員,帶著百餘名錦衣衛,浩浩蕩蕩地經過正在修建的孝陵,向紫金山西側而去。

隨著深入,這裡愈發顯得陰氣森森,道路兩旁的高大榕樹在黑夜中籠罩了天幕,遮擋住了大半銀白色的月光…

很快,在帶領下,毛驤來到了一處隱藏在山林,遠離官道山路的亂葬崗。

這裡到處都是凸起的墳堆,紅色、白色、黃色的紙張遍佈,

有的已經風化,有的還在空中飄蕩,讓這裡顯得尤為陰森恐怖。

視線盡頭,一簇光亮朦朦朧朧,像是黑夜中的幽魂,引人前去。

毛驤臉色如常,跟隨都察院之人趕了過來,隔著很遠,就聽到了幾人急促的聲音。

“小心一些,別傷到了屍體。”

“別用鋤頭,用鏟子和刷子,慢慢抬……”

走到近處,毛驤的臉色忽然變得緊繃,在朦朧的燈火中,他看到了幾個熟人…

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右都御史凌漢、刑部尚書楊靖,還有一個年輕且身穿甲冑的身影,北平行都指揮同知陸雲逸!見到他們,毛驤的臉色已經很是難看,

但當看到他們身前地下躺著的那些屍體時,

他的臉色更是陰沉得要滴出水來…

那些人各個渾身赤裸,即便身軀上遍佈泥土,也能看到其白皙滑嫩的面板,以及那姣好容顏…

還能看到那些人脖子上深深的勒痕…

左都御史詹徽看著毛驤,臉色凝重。

“毛大人,您來解釋一下吧,

這些高麗人怎麼會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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