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貪念
“聽說他這個兒子,年紀這麼小就能誦章讀句,三歲看小,人人都說曹家以後是要出宰府相公的門第。”
這話或許是有幾分是因著這曹渙現有的本事說的,恭維討巧,自然是不能說絕沒有的。可姜鳶梨卻也信這孩子是真聰明,人說聰明是可以著相的,這孩子瞧著,確實是有幾分不一般的姿態。好似猶龍生於蛇腹,即使很小尚且沒有張開,卻也能一眼就叫人看出,這是龍而非蛇。
“不過……”姜鳶梨抬起頭,看向盛景修,“我雖然是一介女子,不曾清楚朝廷的用人標準,可,這曹家的門第,只怕是不能封侯拜相的吧?”
盛景修嘴角勾起。
“生在曹家,是這個孩子的好命,卻也是這個孩子的不幸。”
大離如今的用人標準,雖然說的是不拘一格,只要是透過了科考,是真正的有才能之人,就可以登上政治的舞臺,在官場上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然則,這不過是表面上的說辭而已。
人人都知道,在京城,在整個大離,有人脈的,有出身的,自然可以透過家族之間的利益置換平步青雲,可是沒有身份,沒有家族裡頭世代積累下來的人脈來為其鋪陳打點的,想要出人頭地,在海一樣的官場裡露出頭來,那簡直是寸步難行,除非你是真的有天縱之才,同時還要保證自己在施展這天縱之才之前不會以為“懷璧其罪”而成為一個倒黴的冤死鬼。這一步步,說起來容易,可是真的坐起來,古往今來有幾個人?
更何況,以上說的情況,還是說這出身是清清白白、正正經經的寒門。而像是曹家這樣的出身,雖然眼下站了一個表面上的尊重,可實際上,不僅和“清貴”這兩個字絲毫不沾,甚至在世人的眼裡,莫說是出身青白的寒門,就便是比起那煙花柳巷裡頭的j女,走街串巷的三姑六婆,也未見得好多少,甚至不如。
古往今來,還從未聽說過誰家是閹人的後代卻能封侯拜相的,唯獨一個,便是漢魏的曹操。不過他這權位可不是靠皇帝賞賜來的,而是靠造反得來的。
顯然,如今的曹家和那時的曹家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便是當時的漢魏與如今的大離也根本不是一碼事。
也就是說,曹渙這個孫子,想要出人頭地,走仕途這條路不能說行不通,只能說,一生沉淪下廖就已經是他可以預計的最好的未來了。
當然,這個孩子也可以選擇一輩子呆在這裡,當他的閒散公子,想來曹渙給他積累下來的財富也足夠此生揮霍。不過,若是這孩子痴傻不堪,有曹渙這個靠山自然就是好的,可偏偏這孩子天生聰穎,那麼這福氣就成了禍患了。
人心難平,慾壑難填,這是天性,誰也沒有辦法改變,也沒有辦法逃避。
“王爺,曹慶過來了。”
盛景修抬眼瞧了一眼,轉而看向姜鳶梨,後者微微挑眉。
“瞧你這樣子,八成又不知道在算計什麼,只怕是連我也成了你的棋子吧。”
無錯書吧“妻子,不是棋子。”盛景修嘴角輕輕勾起,隨即朝姜鳶梨招了招手。
姜鳶梨俯身貼耳過去,聽他說完之後,遲疑地說道,“你是要,試探?”
“許多事情光看是看不出來的,就好比你同一個人做交易,嘴上承諾的五百兩跟真正把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堆在他的面前所造成的效果是不一樣的。起碼也要看看,這個曹慶究竟是真的對外物無慾還是裝的。若是後者,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煩。”
姜鳶梨眸子輕轉,開口對旁邊伺候的人說道,“你去找玉竹來,叫她取一件像樣的首飾過來,務必與她說明,一定要像樣。”
盛景修看了姜鳶梨一眼,手指輕輕地摩挲著她的指尖。
風吹小院,姜鳶梨的髮絲隨風飄散在空中,霧一樣的,時不時灑落在瑩潤的臉龐上,更顯出了幾分清冷的美感。
玉竹給姜鳶梨送來一盞熱茶,然後墊著腳,伸長了脖子往外瞧著。
“哎哎,來了。”
姜鳶梨聞言抬起眼皮瞧過去,只見不遠處走來一個長相秀氣的女子,容貌不算絕色,甚至有些平淡,可卻勝在氣質,像是白水一樣的,乍喝無味,卻叫你總覺得舒服自在,也是不可缺少的存在。
此人乃是曹慶後來娶的妾室,名叫柳兒,聽說是曹慶早些年在農家地頭的時候就認識的青梅竹馬,不過因為出身過分卑賤——聽說爹孃都是在梨園給人賣唱的下九流,所以便不得曹渙喜歡,還是在曹慶按著曹渙的意思娶了兩房夫人之後,這才給抬進門的。
尋常人家的妾室,尤其是這種出身卑賤卻是因為因緣際會一朝得寵就登上了高枝的,大多數都會迷失自己,表現在外就是過度的以金銀玉器還有綾羅綢緞一類的來裝點自己,恨不得讓自己與過去截然不同,讓所有人都認不出來自己,好似這樣就可以把那些屈辱的歲月從自己的生命裡剝離出去,彷彿生來就如此的高貴。雖然這麼做最後的結果往往是適得其反。
然則這柳兒卻是穿著一身淡雅的衣裳,料子也不過是尋常的錦緞,且瞧得出來是有九成以上的新氣的,大抵是為了今天特意翻找出來的衣裳。可見平時倒也並不奢靡。
那婦人被下人領著往這邊來,雖沒有什麼太過露怯的舉動,可到底舉止之間是透著拘束的。
見到姜鳶梨看過來的目光,婦人先是打量了一眼,隨後立刻低下頭,不敢與姜鳶梨對視。
待到前來,未等站定,那婦人就急急拜了下去。
“民婦給王妃娘娘磕頭請安。”
姜鳶梨撩了手裡的茶杯,輕笑著起身將人給扶了起來,“這裡不是京城,我們這趟出來也不過是四處走走看看罷了,既出了宮,來了你這的地方,便也沒有什麼王妃民婦的,坐下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