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小人當道
姜鳶梨打眼瞧過去,便察覺眼前這人雖然看著平平無奇,隱匿在人群裡也未能見著什麼過人之處,可方才那一眼卻透著機警,一看便是不是尋常店鋪裡頭的小二能有的神色。
其人上前弓著身子打了個掃淨。
“二位是頭次來?可要進來嚐嚐咱們店裡廚子的手藝?那都是打京城請來的名廚,便是皇上王爺的也是伺候過的。”
盛景修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爺都不認識了,叫曹渙出來。”
姜鳶梨有些忍俊不禁。
盛景修若不是王爺的話,大抵也是個好梨園裡頭的當行,唱的戲一出是一出的,眼下瞧著,便是她這個枕邊人也恍惚覺得他是這條街上的最紈絝的小爺才對。
二人被請進店裡,尋了一個單獨的雅間兒,不過須臾,便有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面白無鬚,細瘦無肉,看著有些泛虛色。
此人便是盛景修口中的曹渙了,也是宮裡派來的人,算是皇上身邊的親信。
曹渙看了兩人一眼,揮揮手,將眾人屏退,隨即躬身請安,跪倒在地。
“奴才曹渙,給二位主子請安。”
盛景修恢復正色,“起來說話。”
曹渙站起,仍舊是弓著身子,瞧著格外的恭敬。
“這食樓便一直是你打點的了?”盛景修問。
“回王爺的話,這食樓原先起是五年一換,奴才前頭的乃是皇上大內總管的一個乾兒子,叫安順的,可惜了,在這裡呆了兩年,染了病,死了。後來又換了幾個,也是一樣,扛不住這西南的毒瘴溼氣,死的死,病的病,最後唯獨是奴才這辛者庫出來的賤奴命硬,愣是沒有死了,於是自六年前起就奴才接手了這食樓,到現在仍舊沒換,許是萬歲爺把奴才給忘了,到現在也沒有叫奴才回去的意思。”
說著,這曹渙抬起打了三層褶皺的眼皮瞧過來,見姜鳶梨瞧他,猛地收回目光去,扯出一抹笑來。
“奴才想,王爺到此大抵是要看看賬本,瞧瞧這食樓的經營的,奴才早就命人備好了,這就去讓人拿來。”
無錯書吧“不必了。”盛景修道,“今兒不過是來四處瞧瞧,上幾樣這酒樓的招牌菜,嚐嚐手藝。”
曹渙顯然是沒有想到盛景修今兒來是如此做派,反倒是怔了一會兒,等盛景修再次天眼看過去時,這才回過神來,立刻應道,“是是,奴才這就去叫人備著。”
曹渙走後,姜鳶梨看看四周,剛要說話,卻見盛景修伸出食指來立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盛景修起身,四處看了看,隨後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個孔洞,這孔洞是通著隔壁的。
盛景修看了一眼,將那虛掩著孔洞的花瓶重新放了回去,隨後坐過來看向姜鳶梨。
不過一會兒,這菜就上來了,曹渙親自張羅著,倒是顯得熱絡。
“王爺,娘娘,菜上齊了,奴才害怕主子們吃著不自在,便在門外候著,要是需要人伺候了,主子們招呼一聲,奴才就來了。”
這曹渙說著就要走。
姜鳶梨卻是心裡暗暗想笑。
這個曹渙委實不老實。
按理說,就算是在宮裡旁邊放著個伺候的人也是沒什麼的,反倒是都走了顯得奇怪。縱然是要主子們吃的自在,也不必這麼刻意。
只怕這曹渙是想要聽著他們席間說些什麼小話安心罷了。
盛景修卻是將人先一步攔下了。
“且不忙,一道留下來就是。”
曹渙連忙推說道,“這可如何使得,奴才身份卑賤,王爺和娘娘乃是千金貴胄,怎麼能跟奴才一起用飯呢,這要是叫人知道了,奴才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人砍得。”
“既是我抬舉你,也就不怕叫人知道。坐下就是。”
說話間,盛景修已經將酒杯都給曹渙擺下了。
曹渙看了盛景修一眼,到底是坐下了,可是卻渾身都透著不自在,眼神都不敢亂飄一眼。
倒也不是這曹渙故意做出這等姿態來。一來是這大離的宦官委實地位有些地下,縱然是在皇上跟前開過臉的,可是在盛景修這樣的皇親貴胄跟前,也是個立不起來的奴才。再者,盛景修的身份終究特殊,在大離,攝政王盛景修便是在天子跟前也是可以挺直腰板說話的人,平日裡他們這種身份,便是與盛景修說句話都是賞面,更不必說是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曹渙心裡實在是又驚又喜,又十分的心虛。
原本他剛得信知道盛景修要來的時候,心裡是害怕的,盛景修忽然來,少不得要一番盤問,曹渙這幾天睡都沒有睡好,做夢都在盤算著如何在盛景修跟前應付回話,可不想人真來了以後,只隨便問了一句便再沒有提半句此類的話,反倒是一張桌子上喝起了酒,叫曹渙真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只是一味的陪著小心,只怕是裡頭有什麼炸。
可饒是再小心,曹渙這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畢竟他們這樣的身份,除了在西南的這些日子,早些年在宮裡,什麼時候不是吃著別人的白眼和閒話過日子?便是同樣的奴才,見了他們都要啐一口說句臭閹人,可轉眼卻能得了盛景修的抬舉,一張桌子上吃酒,又由盛景修說了幾句客套話,三杯酒下肚,這虛榮心就戰勝了警惕,神色也開始飄忽了起來。
盛景修手中提著酒壺,酒水傾倒之間,酒面映照出曹渙暈紅的臉來。
烏長的睫毛輕眨,抬手,盛景修將手裡斟滿的酒放在了曹渙的跟前。
曹渙原本還在雲裡霧裡,接過來一飲而盡之後忽然意識到不對,嚇得臉上的酒色瞬間消退了大半,一個沒有坐穩,直接從凳子上翻倒,坐在了地上。
曹渙慌忙爬起來,手腳到處飛,勉強才跪好。
“奴才該死,奴才喝多了,在王爺跟前失態,竟然將王爺給奴才倒酒,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王爺贖罪。”
盛景修修長的手指輕捏著青瓷酒盞,緩緩揚起手,一飲而盡。
“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