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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 暗蠱悄蠶食

明月行館的鴿信傳報驛站早已構建完畢,所以王雲岫在安知鹿那吃癟的訊息,在整個長安來講,明月行館也是最先知道的。

接下來王雲岫因為談判不利被丟到襄州,然後在襄州城猛挖護城河,明月行館也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裴雲蕖聽到這訊息的時候笑得怎麼都合不攏嘴。

“六十丈的護城河?”

“他這是要在襄州城練水軍,在護城河裡放船打水戰嗎?”

裴雲蕖覺得王雲岫跟個傻子一樣。

萬一太子的大軍真的來了,的確打不下襄州,那襄州不也成了個孤島?

“也不能說一點用都沒有。”顧留白笑了笑,他卻是有不同看法,“這麼一來,太子最擅長的奇襲閃擊就沒有多少用處了。而且襄州城裡如果囤個兩三萬兵馬,太子的大軍也不敢輕易繞過襄州進入山南腹地。畢竟也怕襄州城裡的大軍突然出擊,和別的軍隊一起前後夾擊。所以太子哪怕要動那塊地方,也只剩下了一個選擇,就是用曳落河繞過襄州遊擊。而且王雲岫此舉,雖說花費不少,但好歹能保住自己的命。”

裴雲蕖好不容易才止住笑,道,“那換了你是王雲岫,你怎麼辦?”

顧留白笑道,“那我也沒太多別的選擇,說到底王雲岫相當於被貶去襄州,他所能調動王氏的資源有限,挖河我可能就不挖了,可能會在襄州一帶建些秘密的糧倉,然後全力組建一支射術精湛的輕騎軍,一定是要比曳落河跑得快很多,讓他們無法咬住追蹤的那種。到時候設法在襄州一帶故佈疑陣,讓太子不敢來打,若是真來打了,那他們打,我就跑,他們想要繼續進軍,那我就各處襲擾。這樣作為王雲岫,我雖然守不住襄州,但我還一直在盡力襲擾,萬一太子被我弄得無法順利進軍,家中也不至於怪罪。”

裴雲蕖一下子明白了,“顧十五,其實你這意思是,王雲岫現在挖護城河固然能固守,但有那麼多勞力,再加上始終囤重兵,王氏自己很大一部分軍力固死在這不算,城中要囤積的糧草也是驚人。那這襄州城裡囤了這麼多糧草,也始終是個香饃饃。還不如你打我就跑,城給你,城裡面也沒什麼東西,那你要繼續進軍,我就在沿途不斷襲擾。”

顧留白點了點頭,認真道:“太子這起兵,他想著的也是要坐龍椅的,所以他也不會窮兇極惡,要考慮自己的名聲。所以現在我們大唐的內戰完全是有別於我們邊軍和外面那些敵國的戰鬥的。我們大唐邊軍和敵國的戰鬥,那都是屠殺和劫掠,不是你滅了我,就是我把你滅了。過往之處,往往殺得片甲不留,只是為了殺人和搶資源,接下來沒什麼後繼的。但現在這種戰鬥都是佔地盤,截賦稅,考慮的是割據之後的長久之計。如果打下好大一片地方,搶不到更多的糧草,又截留不到賦稅,想要擴軍佔領更多地方就很難。”

明月行館的賀海心等人固然覺得有道理,但也只是從字面意思瞭解,但裴雲蕖是最懂顧留白的,她卻是聽出了言外之意,“顧十五,照你這麼說,現在很多地方打下來是一回事,打下來之後不吃虧,能源源不斷獲利又是另一回事。你的意思是太子哪怕順利的控制嶺南,駐軍廣州港,都未必能佔得到便宜?畢竟這些門閥只要不讓太子順利的抽取稅賦就行了。”

顧留白微微一笑,“我倒是覺得,太子也未必能夠順暢的控制嶺南。現在天下人都覺得我對付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輕鬆,就覺得這些門閥也就這麼回事。但絕大多數人真的沒想明白,我對付清河崔氏顯得輕鬆,一是因為清河崔氏就想和我拼修行者,那是他以弱擊強,二是清河崔氏本身被李氏利用了,相當於李氏陰了他們,而我和皇帝、李氏聯手,才將他們輕易打壓。至於博陵崔氏,他們現在的基業幾乎都在長安,朝堂上皇帝向著我,長安只能動用些修行者,他們也不能動用軍隊,自然吃虧得要命。而且所有門閥都看出李氏要拿這兩個崔氏開刀,他們都乘機落井下石,分割利益,兩個崔氏才垮得如此之外。但與此同時,這兩個崔氏也應該是目前這些門閥之中最弱的。而琅琊王氏、太原王氏、范陽盧氏,京兆韋氏這些門閥,他們現在想要割據囤兵的地方,本來就是他們深植了勢力的地方,他們現在在山南道的力量,可比當年在扶風郡的鄭竹要強得多。”

裴雲蕖的神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扶風郡雖然平亂很快,但不說她父親率領的大軍和司徒擎城的大軍廝殺慘烈,折損的人數驚人,就連顧留白自己都差點折在了法門寺。

其實若不是顧留白安排得早,如果沒有那麼多修行者隨軍,哪怕顧留白少帶了一個蕭真微,可能戰況就大不一樣。

但這還是鄭竹和他的一群精銳親兵已經死在長安的前提之下。

顧留白這麼一提點,她頓時覺得一點都不誇張。

“太子這麼一猶豫,淮南道和山南道恐怕是再也拿不下來了。”顧留白此時說道。

“現在長安絕大多數人都覺得太子勢如破竹,那八千曳落河指哪打哪,都覺得太子拿哪裡都拿得下來,你這種調調就和他們都不一樣。”裴雲蕖撇了撇嘴,故意不敢苟同的樣子。

顧留白笑道,“我的調調本來就和他們不一樣,更何況他們是不是沒考慮過我的想法?嶺南道不是和南詔挨著麼?”

裴雲蕖一怔,“你是想讓皮鶴拓派軍隊去嶺南打秋風?”

顧留白認真起來,道,“按此前接觸來看,皮鶴拓此人比較靠得住,他對我們讓他坐穩南詔心生感激,再者我們有不少修行者護佑他周全,他也知道那些修行者厲害,也不會有什麼其它心思。嶺南駐軍現今加起來也只有一萬五,集中於廣州、邕州、交州,那些地方是太子必控之地,別的地方沒什麼駐軍,南詔派些精銳過去,要整合些勢力算是殺雞用牛刀,輕鬆得很。”

裴雲蕖想了想,道,“那好處呢?除去那些地方,嶺南窮得很,而且產糧不多,按照你的意思,皮鶴拓能幫我們收刮到什麼好處?”

顧留白笑了笑,看著賀海心,道,“想必你們之前也已經做足了功課,這問題你來回答裴二小姐好了。”

賀海心微微一笑,解釋道,“或許可以藉機透過欽州或是廉州,和交趾、占城展開邊貿。”

“那應該是太子的生意吧?”裴雲蕖有些不解。

她當然清楚嶺南是象牙、珍珠、犀角和諸多香料的集散地,其中很大一部分來自交趾和占城,但那些商行應該都和太子深交,太子想要控制嶺南,不就是要控制這些邊貿?

賀海心道,“太子現在能夠和他們貿易的東西不算多,恐怕要透過鹽鐵這種貨物置換,但現在這鹽鐵的價格上去了,貿易量必定下降。而我們和皮鶴拓手裡有很多交趾和占城等地喜歡的貨品,比如茶葉,茶葉賣給他們不僅可以賣個好價錢,而且他們也沒辦法從別的地方買到南詔的上品茶葉。而且據我所知,南詔的葛布、蕉布深受這些地方的商行的歡迎,很適合他們那邊的氣候,當然交趾和占城最想要的還是箭簇等鐵器,而南詔現在有足夠的存貨。”

裴雲蕖這下算是明白了。

賀海心這群人算是徹底傳承了顧留白和誰做生意不是做生意的做派。

海外的諸多商行和楊氏做生意也好,和太子做生意也好,都是為了追逐利益。

能夠給他們帶來巨大收益的生意,他們怎麼可能不做?

沒有道理太子的生意做得,皮鶴拓送上門來的生意不做的。

“嶺南的織工和造船匠不少,皮鶴拓也應該很有意願出兵去嶺南,好多帶些工匠回去,或者能夠直接在欽州、廉州一代建立自己的工坊那是更佳。而且南詔的軍隊本身也最擅長山地作戰,皮鶴拓他們本來和嶺南西部那些俚僚土著聚居的羈縻州有著很深的聯絡,之前和唐軍作戰的時候,這些地方的土著氏族都暗中和皮鶴拓勾連的。他們聯手,就算是調曳落河去對付他們,他們藉助地形也不太容易吃虧。”賀海心接著道,“如果皮鶴拓能夠在這些生意上給他們也帶來一些收益,那也算是還了他們的情,那他們的感情越發深厚。”

顧留白看了裴雲蕖一眼,補充道:“關鍵以前皮鶴拓若是出兵進入嶺南被發現,那彈劾我的人就多的去了。現在太子要割據嶺南,皮鶴拓的軍隊進入,那就算被察覺了,也是名正言順的協助平亂,師出有名。”

裴雲蕖鄙夷的笑了笑,“我看你也是吃定了太子不會失心瘋一定要和你翻臉,估計太子見著你這偷摸做生意,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顧留白嘆了口氣,“那就看他有沒有你這麼聰明瞭。整個嶺南道的好處那麼多,想明白了分我們一點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