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梔第一次抱男人,而且還是一個受傷的男人,所以她抱得格外小心,雙手攬著他沒受傷的腰,不敢攬太緊。
她可以聞到阿言身上的味道,他有淡淡的體香,衣服是劣質皂角的味道,但不難聞。
她在這兒哄了他好一會兒,終於讓他願意跟自已回家了,才牽著他往回走。
反正她也沒打算藏著掖著,於是光明正大的拉著他。
阿言有些害羞,這會兒已經不早了,鄉親們陸陸續續準備回家,村裡就這麼一條道路,總會碰面的。
阿言低著頭,被江梔牽得不好意思,江梔也沒逗他,只是不願意撒手。
鄉親們明顯感到非常震驚,那些嬸子驚訝的看著他們,個個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江梔懶得管她們,但她還是擔心阿言不自在,有心理負擔。
偏頭就看到這人一直看著路面,睫毛又長又翹的,莫名有些可愛,他的側臉也是非常賞心悅目的。
再白點就好,就是個真真正正的小白臉了,其實現在也不錯,她不嫌棄。
江梔自已欣賞了好一陣子,阿言知道這人一直在盯著他看,只是他自卑慣了,不知道她是欣賞,還是覺得他長得不好看,單純的好奇。
阿言鼓起勇氣對上她的目光,卻發現這人滿眼溫柔,他呼吸一滯,這一刻,就像置身於夢中。
此時天色微暗,涼風從兩人身旁溜過,牽起了碎髮,刮在臉上,和心一起,覺得癢癢的。
他又羞怯的低下頭,這模樣當真是動人。
江梔趕緊把人帶了回去,給他餵了很多吃的來補補,然後早早把人哄睡了。
他目前睡在偏房,門窗都是可以反鎖的,她把今日給他送去的衣服又帶了回來,收進了他的櫃子裡,末了,她就退了出來。
妙珠在大廳一臉氣憤的等著她,見人來了,趕緊給她倒上一杯茶,然後開始講述自已打聽到的事情。
她說她找了隔壁的王嬸,她當時在院子裡幹活,一開始聽到陳秀燕罵人的聲音,就知道阿言又捱打了。
陳秀燕後來實在氣不過,把阿言拎了出來,丟在院子裡羞辱,當著眾人的面邊打邊罵。
當時吸引了好幾個看熱鬧的,這陳家的這點熱鬧,可是經常上演的,有些郎君可是常來的看客。
其中就有議論過他和江梔的那幾個,他們當時看到了阿言攔住了江梔的去路,江梔居然還搭理他了,幾人當時就覺得氣不過。
雖然他們不是真的喜歡江梔,但是這草包女人怎麼能夠看上一個醜八怪?
這潑天的富貴,憑什麼到了他頭上?
小郎君就告訴陳秀燕,說他勾引了江梔,最後把人家惹不高興了,又讓人送回來了。
陳秀燕聽了,那還得了,先不說她本來就討厭江梔,因為這人現在是她的僱主。
光憑江梔這個臭脾氣,要是惹了她,就只能吃不了兜著走了。
她當時還以為阿言闖了什麼大麻煩,就更加急眼了,她可不想被江梔這個小心眼記仇呢。
這心裡窩著火,手勁兒就更大了。
周圍好幾個人也開始議論紛紛,說他長得醜,又不檢點。
阿言聽著周圍人的謾罵,跪在陳秀燕的腳邊,苦苦哀求她,讓她不要再打了。
他說江梔要娶他,可是沒有人相信,只有人嘲笑。
連他的生母都說,是他異想天開,犯病了,於是一鞭子狠狠抽在他的背上,他皮肉綻開,只能無力的趴在地上嗚咽。
他孤立無援,背上是火辣辣的疼,這個時候他非常想念江梔,她渴望她趕緊出現,抱著他,幫助他,來心疼他,愛他。
可是她沒有出現,她不知道自已在這裡受苦。
背上的疼痛讓他不得不回到現實裡,他聽見別人說自已配不上江梔,突然一陣耳鳴,連呼吸也不順暢了。
他覺得他們說得對,自已確實配不上,他是最不堪,最卑微,最低賤的人。
誰都配不上。
母親冤枉他的時候,他沒有哭,打他的時候,他也沒哭,被別的郎君造謠的時候,他還是沒哭。
但是聽到那一句話,他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一瞬間湧了出來,滴在地上,他渾身都是灰塵,渾身都是傷口,一顆心也被人扎得血淋淋的。
陳秀燕又打了他幾下,他才終於忍不住,昏了過去。
周圍人不由得驚呼,還以為他被打死了,此事到這才罷休,他終於熬過一劫。
陳秀燕是不希望他死的,他要是死了,往後誰來給他洗衣做飯?
於是她又粗暴的把人拉回了家裡,丟在床上,隨後又不管不顧了,只是在心中祈禱,希望她的奴隸不要死了才好。
妙珠從王嬸那裡得知這些事情之後,也是氣憤不已,她雖然覺得這個小結巴配不上自已小姐,但他也是個無辜的人,怎麼能讓人欺負成這樣!
何況自已小姐那麼喜歡他,他受了這麼多苦,江梔肯定會不開心。
果然,她一頓輸出之後,再看江梔,只見她臉色陰沉,黑得能嫡出墨來。
妙珠被她這樣子嚇了一跳,因為江梔現在的戾氣實在是太重了。
江梔目光幽暗,緩緩開口:“帶幾個壯實點的人,跟老子走。”
這一瞬間,妙珠被她嚇呆了,彷彿她是活閻王似的。
但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帶好了人手,一眾人舉著火把,氣勢洶洶的前往陳家。
陳秀燕剛好才回家,周圍的鄰居到了晚上,一般都是閉門不出的,外邊只有狗叫聲,在這漆黑寂靜的夜晚,狗叫聲和蟲鳴顯得格外響亮。
她一回家就發現阿言不見了,吼了兩嗓子來找人,結果根本沒有人回應她,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粗暴的踹開了他的房門,只見地上一個木桶,裡面放著沒有洗好的衣服,他的房間狹小,簡單,除此之外就一個破床,床上的被子也很凌亂。
這房間沒法藏人,陳秀燕覺得疑惑,去到廚房,為數不多的廚具也整齊的擺好了,碗筷都是乾淨,今天似乎沒有人來過這兒一樣。
不知為什麼,她心裡莫名有些發慌,難不成這小子死外面了?
她黑著臉,拿著火把,剛準備往外走,走到門口就發現有一眾人舉著火把朝她家走來。
她心裡一驚,在村裡能有這陣仗的,還能有誰?
就只有江梔了。
那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事情,覺得這女人只能是來找麻煩的,何況阿言那臭小子不見了,就以為阿言已經被她收拾了。
那很明顯,她就是覺得不解氣,才又來找到了她。
等人走近後,陳秀燕立馬換上了一副諂媚的樣子,朝她微笑著問好。
“哈哈,江小姐,這麼晚了,您來找俺是有什麼事嗎?”陳秀燕問道。
江梔已經藏好了情緒,此刻漫不經心的問道:“你覺得呢?你應該知道吧。”
陳秀燕繼續尬笑:“這…這俺確實知道一點,肯定是阿言這臭小子前幾天冒犯了您,不過我已經把他狠狠教訓過一頓了,他被我打得半死不活的,不知道您…您還覺得解氣嗎?”
江梔冷笑,“半死不活”這四個字,差點讓她暴怒,她強行忍了下來,偏頭示意後面的手下,那群壯女二話不說就把陳秀燕圍了起來。
這人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揍得站不起來,一瞬間變得鼻青臉腫的,只能悲慘的嚎叫,晚上發出這種叫聲,怪嚇人的。
膽子大的也舉起了火把,往這兒看了一眼,這一眼就知道,姓陳的這是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