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有離別，但更多會是重逢。不去做無謂的幻想，也不要盲目悲喜。就像每一天，都是新生的你。”

——摘自孟予兮的日記

夏天，是相遇，也是相別。

2014年的夏天，我們就要從江大離開。

“予兮，好了嗎？”

我聽著她們的催促，將自己的衣服整了又整，這才走了出來。

看了看鏡子裡的我們，藍色的上衣，黑色的裙子，白襪子，黑皮鞋，是我們統一的穿著。這是我們早就想好的，畢業一定要穿的民國學生裝。

那時候的我們，還那麼平凡，卻又充滿了嚮往。

拍畢業照的時候，學士服一套，彷彿就有了一種說不出的神聖感。

與高中畢業不同，大學的畢業，好像就是有這樣的儀式感。我們那時候沒有特別拍全員的畢業照，只是班裡自行組織。

說實話，大學裡的同學，可能除了同宿舍之外，對於其他人或許並沒有太多的深刻印象。即便如此，拍畢業照的時候，多少還會有些莫名的矯情。

“畢業了——”

在攝像小哥的指導下，我們完成了最後的拍攝。藍天白雲之下，我們心照不宣地將學士帽拋向空中，在帽子落下的那一刻，彷彿所有與大學相關的一切，也落下了。

青春啊，總歸是一首會唱完的歌。

在江大門口階梯上拍照的時候，陳子慕他們宿舍正好也在。縱然千帆過盡，也終究要靠岸。

那是王天霖和章蕙怡最後一次見面，我想。

關於畢業這件事，似乎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但對我而言，似乎有些說不出情緒來。

畢業，也不算是一件壞事，畢竟已經踏入半個社會，經過了工作的“摧殘”後，也已經快要習慣這種生活。

但畢業，意味徹底不再是學生的身份。未來的一切，都不再可知。

“陳子慕，畢業快樂。”

這句話，好像還是四年前說的。再想想，那時候的我們，如此幼稚。但現在的我們，已經成熟很多。

他輕輕握住我的手：“畢業快樂，以及，未來快樂。”

所有的一切，似乎在這個夏天，結束了。

最後一次在食堂吃飯，我們還像往常一樣說說笑笑。但在宿舍一坐下來，整個氛圍就不一樣了。

“別啊，姐妹們，以後就算天南海北，想聚的時候，隨時也能再見的，是吧？”

艾琳這樣說著，整理著床鋪的我們都保持了沉默。或許是因為，面對分別，我們都還沒有學會如何面對。

“當然。”

這是我們在江大，最後留下的話。

離開江大的那天，校園裡都是行李箱的聲音。帶著對未來的憧憬，也是帶著對生活的嚮往，我們這群人，終於與命運正面相對。

我轉了正，已經成為了正式一員。

林佳佳也留在了江州，我們兩個，也開始了租房同居的生活。這感覺，一下子回到了在仁中的時光。

陳子慕反而在這個夏天變得有些忙碌，出國要準備的事情多，但大部分都是一些零碎的手續。

工作每日忙忙碌碌，但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予兮，學神定了機票了？”

在七月的那個夜晚，我和林佳佳很難得都沒有加班。我們並肩躺在陽臺的沙發上，看著夜空發呆。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起感受七月的風。城市裡的喧鬧，彷彿與我們沒有任何的關係。

可惜，城市的燈過於明亮，遮擋了星光的璀璨。

“定了，八月四號的票。”

對於他即將遠行的這件事，我還是有些難捨。明知道，這不過就是為了我們更好的未來，而短暫的分別。可就是，心裡會覺得有說不出的彆扭。

林佳佳挨著我，我們久違地像高中時候那樣：“予兮啊，你說你們兩個怎麼就那麼像小說裡的主角呢？異國戀，換我我可受不了，我得把王浩川那小子拉出來打的。”

我笑笑，她果然就是風風火火的個性。很慶幸，這麼多年，她都沒有變。

“他值得更好的未來。”

話是這麼說，可偏偏，就是酸不溜秋。

七月，就像從未存在一般。我桌上的日曆，一天一天地被劃掉。

陳子慕飛美國的那天，正好是週一。我請了半天的假，坐在江州的機場裡，情緒五味雜陳。

飛機是十一點半的，整個時間是十一小時。

江州的機場很大，其間人來人往。大廳裡播報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們並排坐著，但始終沒有說話。我第一次覺得，有一種想說話，卻不知道說些什麼的感覺。彷彿，除了安靜，沒有什麼能做。

我緊緊地捏著手，試圖讓自己看上去雲淡風輕一些。可內心裡，早已波瀾四起。明明或許，只是半年不見而已，但內心裡，就是給自己編了一大串的戲。

“東西都帶上了嗎？”

老半天，我能說出來的話，也只有這句。

坐在我身邊的陳子慕伸手，將我微微發顫的手握住。似乎在這一刻，我好像被安慰到了。我看向他，他的眼底，滿是複雜的情緒。

“知道了，都帶上了。”

我自顧答了一句，他向來比我要沉穩一些，做什麼都條理。但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好像亂了方寸。

我從沒有覺得，自己是如此矯情過。若是放在當初，我一定會為現在的自己而感到羞恥。可在當下，就是覺得，心頭有割不開的情緒。

“我該準備了。”

他的一句話，又將我心裡的所有防備都打破了。從未這般迫切地希望，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就留在，我們還在一起的這一刻。

“嗯。”

我跟著他起身，被他拉著走。說實話，腦子裡的確是空白的，只想著被他多牽一會兒。沒想到，我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

看著他將行李託運好，我站在原地又多想了一會兒。想的是什麼，連自己也說不清了。

陳子慕大步走了回來，再次拉起我的手，又捧著我的臉，左看右看，還是笑了。

“怎麼這麼呆呆的，要不……我不走了？”

聽到這話，我連忙制止住：“不可以。”

他二話不說，一把將我抱住：“怎麼辦，看到女朋友，好像不捨得了。”

我忽然感覺鼻頭一酸，眼角跟著溼潤：“好男兒要志在四方……”

他輕輕託著我的後腦勺，拍著我的背：“但心繫一方。”

我好像有些忍不住了，眼淚跟著就要出來。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在他懷裡使勁地蹭了蹭。我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我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裡，我又會變成什麼模樣。

“我會想你的。”

他頓了頓，好似被我逗樂了。

但我好像，被他“逗樂”了。

“你笑什麼？”我仰著頭，看他那眉目張揚的樣子，我又被他給帶到了“坑”裡。

陳子慕微微抬著下巴，像極了得了勝歸來的傲嬌小狗：“愛聽。”

我“噗”地笑了，方才那種情緒被沖淡了一半。

“愛聽我也不多說，好話只說一次。”

陳子慕彎下腰，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髮：“不難受了，好不好？”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我心神的意味。我好像，在這時候就真的被蠱惑到了。我順勢勾住了他的脖子，以最快的速度，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

他或許，沒有想過我有這麼大膽的時候。但能看出，他很高興。

下一刻，我被他攔腰一抱。這如夏日的一場雨，落在我的心頭。綿長的親吻，彷彿是這落雨間穿過的風。我都忘了，我們在機場。

聽著耳邊的播報聲，催促著登機。

“我走了。”

他握著我的手，卻是稍稍用了力。

我點點頭，不敢去看他。

人聲爾爾，我聽不到旁的聲音。我就這樣看著他，慢慢地消失在我的視線裡。站在原地發呆的我，久久沒有回過神。

夏日晴空萬里，天藍澄淨。

我站在外頭，看著飛機慢慢地飛向高空。

我的少年啊，飛向了遠方。

但我們，從不曾離開彼此。

好像，我再也沒有控制住，眼淚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