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世界,總在忙忙碌碌。成長就是一步步和過去的自己告別,但也在一步步,迎來更好的自己。”
——摘自孟予兮的日記
人在結婚後,才會更深刻地明白“家”的含義。至少,我是這樣的。
在江州的日子,會懷念在南州的時光。小城有小城的安逸,在忙碌的時光裡,成為一種慰藉。
我的心態,好像有在慢慢地發生大變化。
後來開始很期待過年,似乎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名正言順地和家裡一起吃飯、一起聊些以前可能不會聊的話題。
當然,還有我的餃子,已經是十幾歲的小狗了。但每次回家都還是會蹦蹦跳跳,雖然看上去會有些疲憊。小狗會有什麼壞心眼呢,只盼著它能再勇敢、再堅強點,多看看這人世間,多點陪伴。
又是一年除夕夜,陳子慕陪著我在家裡過。在這一點上,陳叔叔和張阿姨,哦不,應該說我的公公和婆婆是很開明的。
我在廚房幫李靜配菜,陳子慕陪著孟行義在客廳說話。這已經是我們,早已習慣的生活方式。
餃子早早就犯困,但只要我給它吃肉,它還是會撒歡。
“你爸一年到頭就兩件事,第一件想著再給你們多攢點錢,第二件就是你們兩個在江州過得好不好。”
我靜靜地聽著,偶爾接上一句話。隨著年紀的增長,看事情也已經更透了。青春時期的懵懂,夾雜著一絲怨言,可如今,就像風吹沙揚,一乾二淨。
“你們年輕人啊,工作起來總是顧不上自己,你和小陳兩個平常還是要吃點好的,補補身體。當然,趁年輕多出去走走,以後有了孩子,會多點牽掛了。”
我輕輕把水龍頭關掉,有一個藏在心裡很久的問題,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李姨,當年你和我爸,沒想過要個自己的孩子嗎?”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畢竟,梁美盈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想,李靜應該也會想過的吧?一個家庭的重組,如果沒有孩子,怎麼都是難的吧。
李靜眼裡似乎沒有一點驚訝,鍋裡的魚翻了一個面:“不是有你了嗎?”
那一瞬間,我有點走神。有一種莫名悲傷的情緒,忽然湧上了心頭,將所有的疑慮衝得煙消雲散。原來,她從來沒有做過選擇。
“我覺得你爸說得對,孩子一個就夠了。再說了,帶孩子多累,我不行。”
李靜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起伏變化。可我卻在那轉瞬即逝下,看到了一個女人所有的憂傷。她哪裡是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又哪裡是帶孩子不行。想想後來,她到江州為我們帶寶寶,是一點怨言也沒有。
十二年的時光,讓我明白,愛,並不是只有血肉至親才會給。
我慢慢地走了過去,接過她給我的盤子。在那一刻,沒有任何摻雜的思緒,我喊了一聲:“媽。”
我在李靜的眼裡,看到了從未有過的情緒。她的身子一顫,疲倦的雙眸裡,瞬間有了光華。
我們,正式向過去的彼此,和解了。
這一年的除夕,是我真正意義上,新生活的開始,我是這樣想的。我沒有了過往的顧慮,對李靜,我也學會接受稱呼她為“媽”。也是在這一年,我和陳子慕,從兩個人,成為了三個人。
年後也只有短暫的假期,我們去了南潯。
後來我們算了算,寶寶就是在那時候來的。
關於南潯,想去也很久了。不知道你們是否有看過一部很小眾的電影,叫《江南愛情故事》。沒有什麼明星演員,可就是這種簡單的演繹,在我心裡留下了深刻印象。1937年發生在這江南小鎮上的故事,女主雨蓮在出嫁的當天,素未謀面的丈夫參加了抗戰。在舊社會里,堅韌的女性形象,平和的愛情,讓我對南潯有了嚮往。
乍暖還寒的江南,好像就是有著這樣讓人生出憐愛的感覺。
有句話說:湖州一個城,不及南潯半個鎮。
與去過的很多古鎮相比,南潯的美,在於內斂,在於含蓄。很多人覺得,烏鎮是大家閨秀,西塘是小家碧玉。但南潯,就是留洋歸來的十三姨。我覺得,這個形容有些莫名的貼切,中西合璧的古鎮,有著中式江南該有的柔情,卻也不失那份灑脫。
我們住的民宿,是陳子慕認識的學長開的。不得不說,環境相當舒適。房間不多,勝在清雅,院子收拾整潔。因為是特殊時期,古鎮裡也沒多少人,我們入住反而更怡然自得些。這段漫長的時光裡,我們都憋得太久,過於渴望回到過去的時光。
“好舒服。”
我由衷地感慨了一句,清晨的南潯,氣溫還有些低。薄薄的一層霧籠罩著這座小鎮,有鳥飛過,留在窗前片刻,又飛走了。我靜靜地看了看外面,彷彿走進了這淡雅的水墨畫中。
我們總想過,就這樣過與世隔絕的生活。但事實是,生活從不允許。
陳子慕走過來,從身後抱住我。他的氣息,在我的脖頸間遊走,在我的耳後親了親,慢慢地落在我的臉上。
我被他弄得發癢,哆嗦了一下,鑽進他的懷裡。但隨後,我面對著他,看著他略顯慵懶的臉,雙手捧住後,忍不住在親了又親。我就是這樣,現在已經毫不掩飾,我對於他的愛,特別是我們這種,曾有過久違重逢的人。
“去外面走走?”
“嗯。”
於是我們就趁早出了門,其實我很不習慣戴口罩。但躲不過他的霸道要求,還是戴上了。從前覺得戴口罩的人有些譁眾取寵,沒有想過有一天,這成為了我們的必須。
人世間的事,我們總是說不好。但我們,總在努力變好。
江南的冬天並不能說冷,但臨水而過時,是能感覺到微涼的。即便開了春,你從薄霧中過,依然是會感覺到這種侵骨的涼意。
“等再好點,我們去新疆吧。”
我們握著手,穿過南潯的廊道。
“你說你怎麼就那麼跳脫呢?”
我不由笑了,和他生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的思緒,一直都這樣。
“就是想著,曾經說過帶你去看阿勒泰的冬天。”
北疆之北的阿勒泰,東北之南的長白山。
“好,去哪裡都好,大好河山,總歸都要看一看。”
陳子慕緊緊地扣住我的手:“那我們得趁早,不然以後可能要多個小包袱。”
我不解,抬頭看他。
他氣定神閒,滿是笑意:“我們不然,帶寶寶一起去吧?”
我一愣,他卻在繼續說著。
“我們生個寶寶吧,像你的就好。”
我還沒緩過神,這一大早的,話題似乎有些走偏。
“這也不是你說生……就能生的……”
陳子慕停了下來,認真地看著我:“不過,如果你覺得還不到時候的話,我們就先……”
旁邊有人走過,我們的話題被打斷。
等看著人走遠後,我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不許再說了,回……回家說。”
“所以你是想還是不想?”他帶著一絲徵詢意見的語氣問我。
我把臉埋進他的懷裡,突然生出一絲難言的嬌羞情緒:“嗯……”
江南多情,大概是如此,讓我也,多了情緒。
南潯回去後,想過,卻也沒想過。在那個春天,我懷孕了。
一個全新的生命,與我血肉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