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白荷花都忍不住了：“那這個人是不是根本沒死啊！一轉眼人就沒了，說她不想活了吧，可她還每天下海趕海。這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啊！”

姚老太拍著手：“哎呦，別提多鬧心，我那段時間，裡外不是人啊！等他們爺們幾個從南洋回來了，別人就說是我個緣故，磋磨兒媳婦，母子倆都沒留住。”

姚老頭連忙開口：“老太婆，別這麼說自已，什麼裡外不是人。外人怎麼說是他們說的，咱們家裡沒人怪你！反倒是你跟那女人相處時間最多，你是真的吃苦啦！”

姚德業也連忙保證：“娘，您還不瞭解我嗎？是我爛好心，將不懷好意的人救回來，給您惹了這麼多糟心事，我一直都明白的。”

姚老太忍不住抹眼淚：“就說這女人不懷好意。她那兒子，抱了一身新衣服出門的，說要讓她那兒子走得體面些，你們猜怎麼著？”

當時那女人回來後，有人就問她，是不是把孩子安排到西嶺了？那女人聽了這話，跟個木偶人一樣，點了點頭，別的什麼都沒說。

那時候剛解放沒多久，女人拿了孩子一身新衣服出門的，就有人大晚上的，去西嶺找孩子墳包了。

姚老太一個小腳老太太，從不出遠門，因為走不了遠路，也沒法走遠路。

這天她難得去村口，也就是老的國道邊上，那時候還是石子路，跟下鄉的貨郎換針頭線腦，就有西邊蘇家村的人跟她說話。

那時候還沒有公社，蘇家大隊還叫蘇家村。姚家大隊也還叫姚家村。兩個村子緊挨在一起，就跟一個大村落一樣，互相都熟識。

那人看到姚老太，就悄悄拉她到一旁說話：“五嬸子，我跟你說啊，我家後院癩頭瘡，跑去西嶺找你那小孫子的墳包，說是沒找到。回到家裡罵罵咧咧的，想撿點新布改個褲衩，都不行，運道實在太差！”

當時姚老太哪裡顧得上這些，她對那女人一肚子意見，找不到新墳頭就找不見唄，她就說：“都說了，那不是我孫子。就是我們家孩子心善，救回來的人。墳頭不見了，多半讓狼給扒了吧！反正我們一家，問心無愧。救人還救出麻煩來了！往後啊，千萬別跟我提這個。”

那人一聽姚老太說話不中聽，也不愛說了，拉了臉：“哎，我說，五嬸，外面都說是大業不著調，撿個女人，把人肚子弄大了帶回家來的，要不是這樣，你們能讓人在你們家白住兩三年？”

姚老太不想掰扯，她覺得渾身有嘴說不清的委屈：“愛信不信。反正老天爺看著呢！我們啊，就是怕擔上人命，才不敢把人趕出去！”

聽姚老太提到蘇家大隊的癩頭瘡，在坐的大人都知道，姚倩和姚繼宗姐弟倆卻不知道：“癩頭瘡是誰啊？怎麼還能去扒人墳頭啊？”

蘇外婆給姐弟倆解惑：“住在後頭的一個癩子，窮的連個褲衩都沒有！那人啊懶就算了，懶還邋遢，出門別人躲老遠，都說他身上有病。那時候海邊撿東西，沒人管，他也下海去撿。撿了也拿去換錢。可是人家看他那麼髒，都不肯收他的海貨！”

白荷花也點頭：“說癩頭瘡扒人墳頭，就圖人家一塊布，說這個那我相信。確實是他能幹得出來的！”

蘇懷蘭拍拍姚德業，問他：“你回來，也沒去西嶺看過？好歹是你救回來的。”

姚德業連忙搖頭：“我救回來的人不錯，人都沒了，反正我問心無愧。”

蘇懷廉：“倩丫頭，你來起個卦，問問看，這母子倆還活著嗎？”

姚老太驚訝：“這也能算出來？早知道，我早找他小舅給我算算了，這麼多年我背了多少惡名！”

姚倩起了卦，看著眾人說道：“是個平安卦。也就是說，母子倆都好好活著呢！”

姚老太又開始捶胸頓足了：“倩丫頭，你是說真的？沒哄人？怎麼就能知道倆人都活著呢？”

姚倩也就多說了兩句：“要是他們母子倆都死了，那麼卦象上就該是入墓的卦，可是卦象上看，他們二人都逢祿馬，恐怕是奔波在外，好好的呢！能奔波在外，一定是很平安，要是有事，還能出門？”

姚老太氣得坐不住：“老頭子，你說說，要不是當年我那名聲在外，我能讓老二娶那麼個……”

姚老太嘴巴快，可還是被姚老頭扯了一把，她便止住了話頭，沒再說下去。

姚倩和大弟姚繼宗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了出來，雖然姚老太的話沒說完，可眾人還是都聽出來了，當年因為姚老太的名聲不好聽，姚老二相看人家的時候就難了些。

姚德業當然也聽出來了：“爹，娘，是我爛好心……搞出這麼多事，才對不起二弟……”

此時說對不起二弟，這話可不好聽。老二家裡孩子都生了六個，還能這麼說嗎？姚老頭連忙擺手，不讓大兒子說了：“不能怪你！怎麼能怪你，是老二自已的命數，雖說附近的好姑娘，讓你孃的名聲嚇著了，那遠地方也有好姑娘啊，他自已一眼相中了，咱們不同意，他自已認死理，咱們還能怎麼辦？”

反正這種事情就是理不清楚的爛賬。姚老太的名聲壞了，蘇家又有蘇外公和蘇小舅這種本事人，能看出本質，還陰差陽錯碰了個巧宗，讓蘇懷蘭嫁給姚德業，可是外人不知道啊。

這種事，又不是一天兩天的，即便自家再怎麼辯駁，可是周圍人都是親眼看見的，看見那女人預設自已是姚德業帶回來的女人，又預設自已的孩子生病沒得到及時救治……

反正姚老太的黑鍋是背定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那種。一家人難道不解釋？當然解釋啦，可是誰信呀？

雖然都是親戚，有些話說的太清楚，難免有些尷尬，家長裡短的如同那纏在一起的亂麻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難理清楚。

老二娶了錢英華這麼個媳婦，錢英華幹了不少狗屁倒灶的惡毒事，要說怪姚德業爛好心，救下這麼個女人，這個女人又沒安好心，故意敗壞姚老太的名聲……

這一串影響算下來，好像有些道理。

可是姚老二相看姑娘又不是相看這一個，附近村落的好姑娘不願意跟你姚老二相看，遠些地方的好姑娘難道就沒有了？

再說姚德業吧，你這種爛好心的人，怎麼隨便一救，就救回來個大麻煩，他自已肯定也不想啊！可要追根溯源起來，這個女人要是真沒死，那就是有心之人故意為之，究根結底，又多半是姚老頭自已惹下的禍根……

蘇外婆看著生氣的親家老兩口，也跟著嘆氣，勸道：“我說親家母，咱也彆氣了，你們這些話說出來，說不定啊，咱們想想辦法，還能把他們給找出來呢！要是找出來，那什麼謠言，全都可以不攻自破！而且呀，既然是這般壞的人，那說不定，你們還給咱國家立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