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回身側過頭,正色道:“不可戲言,本官還有要事在身。”
“沒有沒有,小人不敢胡謅。”沈如花滿臉認真。
裴煜的臉上反而升起探究之色,他居高臨下睨著她,胸腔裡漫出幾聲笑意。
“那便說說看。”他耐下性子。
其實這陣子的亂象,沈如花早早的便看在眼裡,雖然目前時家生意尚可,經濟還比較富裕,但從長遠說,她生於斯、長於斯,這裡百姓的若能安居樂業,她家這點小生意便可長久穩定的經營下去。
於是每晚上床後,她都會從商城裡兌換一些防災救災的書籍來閱讀,盼望尋些可操作的法子來度過難關。
現下永昌鎮的糧價飛漲,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經濟危機。
餓殍遍野、災民眾多,糧食的供給遠遠少於需求,官府的存糧不夠,政策調控力度欠缺,米價的上漲便失了控制。
她定了定神,心中有了想法,便娓娓道來:“大人剛剛說,外地的米商聽聞永昌鎮糧價飛漲,都紛紛把糧食運往這裡,這可是個大好事兒啊!糧價平抑只在須臾之間。”
“他們大費周折將糧食運來,自是要售出高價、擾亂市場的,何來平抑一說?”
“您想啊,任何事物的價格都依賴其原本的價值,受供需關係影響,稍作變化。
每一石米,賣到幾十文便也頂了天,若賣至數百文,甚至數千文,那便遠遠超過了百姓的承受能力,成了紙面上的數字,壓根沒有人能購買的起。
另外,外地的米商將糧食運來永昌鎮後,本地囤積的糧食數量眾多,大家都奔著炒糧價而去、囤積居奇。
當炒到高點,沒有人購買了,此時若有一家商戶降價銷售,便會在市場上形成恐慌。
米商們都怕糧食砸在了手中,外地的商人更會想,若賣不出去,他們還得付出高昂的運費運回去,實在不划算,不如就地處理掉。
如此,糧價便會順利平抑,迴歸起原本的水平。”
沈如花一番高談闊論,說的都是前世高中時學的簡單經濟學原理。
“所以當下,您應當反其道而行之,鼓勵商人抬高米價,若有外地商人往本地運米,還得大力歡迎,把沿途的路修好,讓他們順順利利的運過來。”
裴煜越聽越感嘆這法子的妙處,頗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他面色不顯,略作思索,接著說道:“等到米價抬至高點,我可令常平倉率先開倉,相當於開閘洩洪,只引這麼一下~”
他兩掌輕輕一擊:“如此,便成了。”
“那可不!我還有兩句話,大人且聽我細細說來。”
“糧價平抑,百姓填飽了肚子,此是第一樁事,無數填飽了肚子的流民四處遊蕩,還是會有民變的可能,需得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此時百姓們脫離田地,無事可做,人工變得極其便宜。
大人若有需要建造的工程,便可趁機招募人力,修繕房子、加蓋寺廟,既能完成工部衙門的任務,也能給這幫流民尋個穩定的事兒做。
此招,即為以工代賑。”
沈如花一邊說,裴煜提起案几上的毛筆,迅速的記錄這要點。
他頻頻點頭,見沈如花停下來,側首遞過去一個眼神:“說完了嗎?”
“這條也很好,不過本官以為,與其動用官府的銀錢來招人,不如號召世家大戶,趁此機會多招人力修繕府邸、花園,當能節約更多開支。”
沈如花眨眨眼,由衷的誇道:“以小博大,撬動第三方資源,大人的想法更為精妙。”
裴煜被眼前女人的彩虹屁逗樂,他莞爾一笑,抬手用毛筆輕輕敲了下女人的額頭。
笑嗔道:“貧嘴。”
這樣的舉動略顯親密,沈如花猝不及防,有片刻的愣怔。
她趕緊搖了搖腦袋,提振精神道:“大人且聽我說完,以工代賑只能解燃眉之急,並不是長遠之計,若要促進一地經濟持續發展,提振消費,小人還有一策!”
“哦?你繼續說。”裴煜一改風流神色,筆下認真的記錄著。
“官府還可藉機組織各式各樣的娛樂活動,比如賽龍舟啊、跳大戲啊,吸引徽州府,甚至更遠之地的百姓前來遊玩,人流一多,小商小販的生意便會紅火起來,當能解決不少百姓的生計問題呢!”
這一條放在現在來看,就是大力發展旅遊業,促進文旅消費一體化。
沈如花越說越得意,一通輸出完,手心裡浸的滿滿都是汗漬。
“你,是從何處知曉這些的?”邊上的男人冷不丁冒出一句。
猛一回頭,她發現裴煜正凝神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