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光昏暗的快,家裡灶房的煙囪吐出嫋嫋白煙,莫名讓人心安。
快到家門口,時雲一路小跑進屋,脆聲喊:“娘!娘!”
“哎,你這丫頭,慢點跑,別摔著。”
時雲神秘兮兮湊近徐氏,附耳低聲道:“娘你瞧瞧,嫂子帶我摘的好東西,新鮮山貨呢。”
徐氏一喜,探身看向揹簍:“哎呀,毛栗子!油光水滑,個頭挺大呢。
快入冬了,這兩天村裡人都上山找吃食,大路上的山貨都被薅光了,能找著這些不容易啊。”
時雲格外興奮:“才不是呢娘,嫂子帶我走了小路,那路上沒什麼人去,一樹的毛栗子都讓我倆摘來啦。”
徐氏不贊同的瞥了兒媳一眼,擔心道:“走的小路嗎?姑娘家家的,不安全吧。”
時雲忙給嫂子辯白:“才沒有,天色還早嘛,嫂子沒敢帶我走太遠,娘你可別怨嫂子,不然咋找到好吃的。”
這時下地幹活的時大貴和時二郎扛著鋤頭進屋。
時二郎老遠就瞅見地上的刺毛球,放下鋤頭大步奔來,一臉好奇:“雲兒,這是啥?”
“嘿,二哥,不懂了吧,這是毛栗子,嫂子帶我找到的哈哈。”
時雲有些得意。
時二郎經常跟著他爹下地幹活,上山的機會不多,對山貨不瞭解,好奇寶寶一樣用手戳毛刺。
徐氏樂道:“來來,正好多了幫手,二郎你去拿幾塊抹布包手,咱們把板栗剝開,晚上喝板栗粥。”
一聽有吃的,時二郎樂不可支,快活地跑腿拿抹布。
沈如花撿一塊趁手的石頭給毛球砸開口。
三人手纏抹布,飛快剝殼,配合得當,一會就剝完了揹簍裡的板栗。
徐氏掂了掂,估摸有二十斤,全家人又多了幾天吃食,她喜不自勝。
剝完停手,時雲眼尖瞧見沈如花的手:“嫂子,你手磕破啦?”
那口子是被板栗給扎的,她砸的太起勁,沒留意傷口。
這會停手反覺得疼,不知不覺竟流出血來。
徐氏起身在針線籮筐裡找塊乾淨布頭,替媳婦包紮。
沈如花不慌不忙:“娘,沒事的,我去摘點草藥敷上就好。”
“草藥?”徐氏有些懵,兒媳婦還知道這些?
大步走出院門,在屋外的路邊拽了幾株七七菜。
七七菜在這個朝代叫小薊,有涼血止血、清熱解毒的作用。
用力碾碎草葉塗在傷口上,那綠色汁水浸潤著傷口,沒一會,傷口慢慢凝固。
徐氏和二郎、時雲張口結舌,紛紛看呆。
嫂子還知道這些?隔壁王大嬸和王水蓮不是說她好吃懶做、蠢笨如豬嗎?
沈如花面不改色,笑眯眯糊弄:
“我跟孃家四叔公學的,叔公常年上山打獵,知道一些常見的止血法子。”
沈家四叔公是村裡有名的獵戶,知道一些跌打損傷、止血鎮痛的土方子是不假,三人不疑有他。
徐氏寬慰道:“倒是娘眼鈍了,大郎媳婦你歇歇,晚飯我來做吧。”
“您看我這身材,哪就有那麼嬌氣。”
徐氏被這突如其來的自嘲逗的噗嗤一笑,心內又對兒媳婦滿意幾分。
沈如花還真不是矯揉造作的女子。
前世她經常跟著導師野外採集做專案,風裡來雨裡去。
有點小磕碰小擦傷再正常不過,隨便摘點草藥塗塗都是日常操作。
又與三人閒聊幾句,她拎著籃子去灶房洗菜做飯,時二郎和時雲惦記著毛慄,跟屁蟲一樣黏在身後。
“二郎,柴火快沒了,你得空劈點柴去。”
她對眼巴巴蹲守在鍋邊的時二郎吩咐。
“好嘞得令。”時二郎屁顛屁顛、連蹦帶跳地出門。
時雲不等吩咐,自個挑揀起野菜。
兩人為了吃食,主觀能動性大大提高,沈如花樂得翹起嘴角。
用刀挨個給栗子切口,煮熟去皮,然後將去皮的栗子和糙米一塊下鍋煮。
家裡已經沒有糖,只能依靠板栗自身的甜味素提鮮,但味道定也不錯。
她以前經常在野外露營,就這麼對付過去的。
等板栗粥出鍋的間隙,用水焯熟薺菜,擠掉多餘水分,加鹽和一丁點豬油攪拌,一道爽口的涼拌薺菜大功告成。
板栗粥一直煮到很濃稠,沈如花才端上桌。
一家七口人整整齊齊的坐在堂屋裡,空氣中氤氳著糯香的糧食氣息。
家人常在,煙火可親就是如此吧。
她神遊片刻,默默的想:穿越的毫無徵兆,她異世的父母會傷心嗎?
也許會吧,一個人異地打拼多年,爸媽蝸居老家,整日摜蛋打牌,輸錢就伸手朝女兒要。
這一出事,自動提款機被割,怎不傷心呢。
人生中很多事情,是無常無序的。
她被動的出生,卻不被愛。
如今又被動的穿越到異世,獨自面對陌生的一切,唯一能倚仗的,就是自己的智慧和雙手。
但她相信自己會快速的融入這個時代,圓融豁達的面對生活。
自嘲的扯了扯嘴,不再細想這些不開心的,動手給一家老小盛粥。
簡單的食材,碰撞出難得的美味。
遠離故鄉的人,用一碗簡單的粥寄託著對往日生活的懷念。
板栗粥沒放任何調料,散發食物原本的香味,喝上一口甘甜軟糯,十分暖胃。
涼拌薺菜簡單爽口,雖然只是一粥一菜,卻足以填飽農家人的肚子。
一通吸溜嘩啦,晚飯在一刻鐘內解決戰鬥。
時大貴放下碗,樂顛顛朝徐氏道:“孩她娘,你這手藝長進了啊!”
徐氏好笑道:“沒正經的,晚飯是大郎媳婦做的,我可不敢居功。”
時大貴笑眯眯,豎起大拇指誇道:“不錯不錯,真想再來一碗,平日總吃野菜糊糊,嘴裡淡出鳥來。”
“對對,香噴噴的,嫂子,鍋裡還有嗎,我也還想喝。”饞蟲時二郎附和道。
時晏慢悠悠放下碗:“聽聲音鍋裡舀見底了,我這還有半碗,二郎你吃吧。”
時二郎頭搖得像撥浪鼓:“一人一碗,我說笑的,大哥你多吃點,好好養身體,我吃飽啦。”
娘偏心,他敢和娘搗蛋,但卻不敢在大哥面前造次,更不好意思虎口搶食。
沈如花忍住笑意,看向徐氏:“娘,我看家裡油鹽醬醋也見底了,有法子買嗎?”
徐氏面露難色:“糧食恐怕都有些短缺,油鹽醬醋是顧不上了,不過我跟你爹會想辦法的。”
“對了,今日雲兒差點在山上摔一跤。
後來仔細一看,是一截粉葛,能當糧食吃。
而且這東西生的可快了,雖只發現一截,不過地下肯定還有不少。
娘,明日二郎要是有空,陪我們再去一趟吧。”
徐氏狐疑道:“粉葛?大郎媳婦還認識這些?”
沈如花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哦,以前我阿奶帶我上山挖過野菜,她教我認的。”
徐氏不疑有他,忙道:“好好好,那明日你們早些去,可別被別人先挖了。”
時二郎高興的不行,挺起小胸板,躊躇滿志應道:
“嫂子你放心,咱們挖它個片甲不留。”
沈如花笑眯眯頷首,心裡盤算著,糧食都不夠吃,看來想讓婆婆買調味料怕是不行,為今之計,要屯糧食!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