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的感覺還沒有結束,伊藤月見和柳蓮二決定暫時留在東京,正好趕上二月的風箏節。
二月的東京尚且春寒料峭,不過冬日初晴,和煦的陽光已經灑滿大地,春回大地,萬物復甦,綠意濃郁,一望無際的草坪上稀稀拉拉地站了不少人,風吹草動,遠遠望去猶如浮動的綠色麥浪。
“啊嘞,不愧是蓮二前輩,連放風箏都這麼厲害。”
女生一面握著放風箏的針線,仰著頭望著天際將自己的兔子風箏遠遠甩在後面的狐狸風箏,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聽著女生話語中酸溜溜的口氣,柳蓮二悶悶一笑。
“吶,給你。”
他將手中的絲線遞給女生,等她接過後,自己則站在她身後,手指輕輕搭在她白皙的指尖上,拽住她手中握著的絲線。
“一隻手握著風箏線,眼睛要盯著線……”
她的眼睛微微睜大,耳際響起溫潤低沉的嗓音,絲絲縷縷的聲音猶如手裡的針線,將她的手指寸寸纏繞。懷抱從身後漸漸包裹住,雪松香從耳際的方向一步步蔓延,隨後爬上她猶如火燒般的臉。
“放風箏要專心……”
男生的嗓音帶了點無奈。
“這麼說可以理解嗎?”
女生腦子宕機,渾渾噩噩的,哪裡聽得進什麼他剛才說的事情,輕咳了一聲,胡亂地點點頭。
身後的人似乎察覺到她的異樣,身子微頓,隨後腳步後撤,退開一步。
“抱歉。”他低聲說。
“沒,沒事啊……我感覺我會了……肯定馬上就能超過蓮二前輩了。”
像是在安慰對方,又像是在掩飾自己的尷尬,不知不覺就說了一大堆毫不著調的話。
她在心裡微微懊惱,不過還沒等她苦惱完,仰頭就發現自己的風箏和柳蓮二的風箏纏到了一起。
“哇哇哇,完了——”
然而忙著整理越纏越緊的風箏線,女生一個腳崴,直直撲進草香瀰漫的草
最後是由柳蓮二從包裡掏出剪刀將兩根風箏線一齊剪短作為落幕,沒了戰利品,風箏節自然也就不能參加了,兩人孤零零地坐在一群歡樂的玩著風箏的人群當中,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那個……”伊藤月見耷拉著腦袋,顯得有些萎靡不振地看著柳蓮二,“把蓮二前輩的風箏弄壞了……”
而且自己剛才出直接摔了個狗啃泥,怎麼看今天就不宜出門吧。
柳蓮二的眉梢輕挑,淡定自若地搖搖頭,“不過是個風箏而已,清水玩得開心就好。”
明明對方只是一臉平靜,為什麼她越看越覺得對方在憋笑,話說嘴角上揚的弧度洩露了你心裡的想法了哦蓮二前輩……
“想笑就笑吧。”她沒好氣地開口。
柳蓮二輕輕彎了唇,,“清水剛才有沒有摔傷哪裡?”
“摔到了。”
“嗯?”
“我的心被摔疼了,蓮二前輩居然見死不救。”
柳蓮二看著女生腮幫氣鼓鼓地看著自己的樣子,神色微怔,唇角的弧度放大,最後低低笑了出來。
“嗯,是我的錯。”
男生大大方方地承認,望向她的琥珀色眼眸中閃過淡淡的光,“難得看到清水你這麼孩子氣的表情,我可得好好欣賞一下。”
“……”
鼓著的腮幫收不收都覺得尷尬,伊藤月見深吸了口氣,臉上露出無奈的目光,對上對方的目光俱是一笑。
“嘛……說起來,蓮二前輩明明也有很小孩子氣的時候吧?”
“嗯?”
柳蓮二心頭頓時閃過不好的預感。
“我記得以前友誼賽的時候,蓮二前輩和乾學長為資料爭吵的時候可是經常露出很小孩子氣的表情哦,我可是還有當時的印象呢。”
“……”
“不過現在不知道到哪裡了。”
緊接著女生又朝他吐吐舌頭,狡黠一笑。
柳蓮二這下可以確定對方就是耍自己了。
“嘛,這麼說來,我其實也有不少當時清水你在立海大和切原吵架的影像呢,什麼時候或許可以拿出來看看。”
“……”
蓮二前輩你是魔鬼吧,這種對於你來說不是佔用資源的東西為什麼要留這麼久?
確定自己是吵不過對方的,伊藤月見迅速比了個大大的叉,“休戰休戰。”
柳蓮二挑眉微笑。
“說起來,當時在立海大當經理的時候,你們這些前輩可以很招女孩子嘞,特別是幸村前輩,頂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到處招搖撞騙,我每天都要幫你們處理幾箱子的情書,每天都累死了。當時有幾位前輩說要拜託我幫他們拒絕情書,我晚上還特意熬夜到晚上嘞,結果被發現了。”
伊藤月見託著腮,像是想到了什麼東西微微失笑。
望著女生滿臉無奈的笑,柳蓮二也不覺笑了出來,“後來呢?”
伊藤月見瞅了他一眼,輕咳了一聲移開目光,表情透露出一點心虛。
“後來嘛……就拿出幾張你們的照片打發人走了嘛……”
柳蓮二眉梢輕挑,似乎想起了什麼陳年舊事,語氣也變得耐人尋味了起來,“話說清水……”
“嗨?”
“當時你能和網球部後援會關係打理得這麼好,該不會也是……不顧京市的命令,偷偷拍了我們的照片然後拿出去招搖撞騙了吧?”
男生每說一個字,女生的頭就埋得越低。
“怎麼可以算是招搖撞騙嘛……”她嘴硬道。
“嗯?”
“是的……”
女生老老實實地回答。
望著腦袋快要低到土裡的女生,柳蓮二輕抿了唇笑,起身將她一併拉起來。
“好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並沒有生氣,當時要處理我們的事情一定很麻煩吧,真是辛苦你了。”
“嘛,辛苦倒是有一點,但是開心更多一點吧,和大家一起成長的感覺很有趣哦。”
兩人拍拍衣襟上的灰塵,沿著小路準備離開。
“那麼,現在呢?”
男生冷不丁冒出一句。
“什麼?”
柳蓮二垂眸,靜靜注視著她。
“你現在和我在一起,開心嗎……”
他的眼神深邃而內斂,望著她唇角微微嗡動似乎要說什麼,卻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各式形狀的風箏高高揚起,倒映在蔚藍色的蒼穹之上,嗡嗡的聲響震盪了整個田野。
——
“是這家醫院麼?”
面前的醫院貼著純白色的瓷磚,門口人來人往,柳蓮二停下腳步,側了頭看向站在身旁的女生。
伊藤月見低頭,在手機嘩啦幾下,確認就是面前的醫院後怔最後之後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來東京之前,兩人去找過伊藤月見的姥姥。
那天伊藤宏光難得地不在家,老人家記性已經不太好了,對於當年的事情記不太清楚,一會說起伊藤月見小時候的事情,一會又說自己對不起她。零零總總談了一大段,大多數時候都在說瑣碎的事情,兩人陪著聊了一會天擔心伊藤宏光回來便匆匆離開。
雖說都是些家常事,但兩人還是注意到一件事情,伊藤宏光會殺清水溪,似乎和十幾年前伊藤月見的母親死亡一事有關係,所以決定去當時的醫院看看。令她意外的是,那家醫院居然就是清水一彥工作的那家。
“我爸爸是這家醫院的主治外科醫生,沒記錯的話辦公室應該是在六樓。”
一面說著,兩人走進電梯按下六樓的按鍵,不過半分鐘便到達六樓。明晃晃的地板倒映著人影幢幢,只傳來輕微的推動輪子的聲響,顯得十分安靜,空氣中瀰漫著淡淡消毒水的氣味。
當靠近這裡時,心悸的感覺突然變強,伊藤月見倏忽停住腳步,倒是一旁的柳蓮二感到有些奇怪,回頭問她。
“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伊藤月見神色頓了頓,朝男生笑了笑,“沒,沒事……突然覺得有點渴,前輩可以幫我去一樓買瓶水麼?”
“好的。”
柳蓮二不疑有他。
伊藤月見望著電梯緩緩合上的門,等完全合上時,唇角的笑容微微抿開,轉身快步朝前走去,最後變成小跑。
從她多次出現心悸就會發生危險來看,要麼是她,要麼是她周圍的人會收到傷害,所以支開柳蓮二是最好的方法。
從樓下買了水回來,柳蓮二走進電梯,等到六樓時,門口已經沒了伊藤月見的身影,他的心裡卻突然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這時,周圍有人走過,交談的聲音傳來。
“聽說前面醫鬧的嚴重誒,還挾持了一個小姑娘嘖嘖,怎麼回事啊……”
“聽說是那家人有人死在手術檯上了……”
望著那兩個病人漸行漸遠,腦海中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柳蓮二瞳孔猛地一縮,顧不上什麼形象迅速朝前跑去。
遠遠地終於看見前方聚集的一群人時,柳蓮二掃了幾眼,在人群最前面看到了一道黑色長髮的身影,心裡還未來得及鬆口氣時,便見女生朝前方走去,緊接著鋒利的刀柄從眾人眼前閃過。
“啊——”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女生的身形猛地一頓,她指尖顫抖著摸上脖頸,只摸到滿手滑膩,鮮血溼噠噠地覆滿她的手,緊接著雙腿一軟,被人抱在懷裡。
“清水……”
她眼皮輕輕耷拉,目光從人群驚恐的表情中飄過,最後落在男生滿是震驚和淚水的臉上,對方抱著她,手捂著她的脖子,唇角上下嗡動,整個人都在嘶聲力竭地說什麼,然而只聽見一陣嗡嗡的聲響,像是從遙遠天際傳來,由遠及近。
她張張嘴,還想告訴他不要難過,她還會回來的,眼皮卻緩緩闔上,被拉入無盡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