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之際,周通勾搭著沈雲的肩膀說道:
“沈兄,不日我也準備要啟程回北地了,這洛京雖繁花似錦,於我而言卻似那籠中金雀,此非我輩翱翔之地。”
沈雲疑惑的看向周通,說道:“周兄帶來的馬都賣完了?”
周通聞言,面上掠過一抹赧然之色,笑道::
“正是如此,我帶來的懷朔馬已經賣完了,這幾日又有不少求購良駒的豪客找我。我本來還想著等在洛京跑個官身衣錦還鄉的,今日聽你與王兄之言,我看我還是老老實實回去販馬,做個富家翁也不錯。”
沈雲的目光悠然轉向周通,那濃眉之下,一雙大眼閃爍著不羈與豪邁,令人不禁暗贊其灑脫的氣度。
自那番高調售馬之後,周通也在闖出了一番名聲,加之他所攜的懷朔馬,確是千里難尋的良駒,一時間,求購者絡繹不絕門檻幾近踏破。
洛京居大不易啊!
周通眼見前路茫茫奔走無門,心中那股不願久居人下的傲氣,讓他萌生了離意。
沈雲想了想,說道:“周兄,我倒是有一樁生意,不知道周兄可有興趣?”
“哦?沈兄既有妙計,自當洗耳恭聽。”
周通聞言,眼眸一亮,身子不覺向前微傾,顯露出濃厚的興趣。
沈雲輕撫衣襟,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油紙包裹著的糖霜。
這是本來他預備贈予給公主的,後來他忘記了這茬,卻在此刻意外起了作用。
“糖霜?!”
周兄接過糖霜,細細端詳,眼中閃過一抹驚喜。
把糖霜販到北地這倒是個不錯的生意。北地的那些門閥軍頭雖然門第不高,可個個家財萬貫。
若是能將糖霜賣到草原上,給那些韃靼貴族,說不定賺的可就更多了!
反走自己也要往來販馬,這糖霜輕巧不佔行囊,一程商路雙份收穫,豈不美哉?
周通聞言,眼中精光一閃,連忙拱手問道:“沈兄,此等珍饈產量幾何?又欲如何定價?”
沈雲笑了笑說道:“如今我家作坊一日能產二兩,不過後續我還會擴大規模。至於定價……我以市面上七成的價格予周兄。周兄販售之時,無論定價幾何我皆不干涉,全權交由周兄定奪,如何?”
“沈兄高義!”
周通聽完,立刻首肯。
約好了法華寺再遇,三人這才從酒樓中散去。
此刻,西市正沐浴在一片勃勃生機之中。
洛京,這座橫跨大江以北的璀璨明珠,匯聚了四海八荒的商賈。南貨北珍交相輝映,連那遙遠西域的駝鈴聲聲,也穿越千山萬水在此地悠揚迴響。
只可惜這份繁華不過是泡沫一樣,出了這洛京城,北魏盛世的泡沫已經開始崩塌。
沈雲剛剛踏入建陽坊的坊門,就見坊門口的匆匆迎上前來:“雲哥兒,劉大郎似有急事尋你,現在你家呢!”
沈雲聞言,心頭猛地一緊,一股莫名的陰霾悄然升起。
“哦?多謝阿四兄弟告知!”
他連忙向阿四回以感激的一禮,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
待回到家,推開院門,只見院落裡已經滿滿當當站著不少人了。
陳濟、劉大郎、任權兒、曹虎……平日裡熟悉的面孔此刻都聚集在此。
他們的神色各異,有的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憂慮,有的則是一臉焦急不時地踱步,
小妹正端著茶壺,不停遊走在眾人間細心地為每一個人添上熱茶,可他們卻誰都沒有心思喝茶。
正當這時,門扉輕啟。
沈雲風塵僕僕地踏入門檻,他心中雖著急,但步伐卻依舊沉穩。
院內眾人幾乎是同時,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
“啊兄!”
“雲哥兒!”
“東家!”
“隊正!”
一路疾馳而來,沈雲心中早已是千迴百轉,猜測著究竟發生了何種變故。但此刻他卻冷靜了下來。
他神色淡然的對著幾人點了點頭。先是吩咐一句,讓沈瑤放下茶壺去房中候著。
然後他才拉過一張胡凳,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
眾人雖心急如焚,但見沈雲如此泰然自若,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一絲安定。
就在這時,曹虎終是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焦急與無助:“雲哥兒,我弟弟曹豹,他……他被抓了!”
“曹豹被抓了?”
沈雲疑惑的看了眼他。
這曹虎、曹豹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兩,二人也是禁軍中的軍卒,同時也是住在建陽坊的軍戶。
平日裡與沈雲交情匪淺,情誼深厚。故而,當沈雲製糖作坊一開,沈雲就把這哥倆招了過來。
此刻,曹虎因激動而顯得有些言辭混亂,一旁的劉大郎見狀接過話來:“雲哥兒,此事還是我來說吧。”
沈雲看著他,點了點頭。
劉大郎接著說道:“那日我與曹豹將庫裡的褐糖拿去售賣,出城之時卻碰到了一夥青皮,那幫人不講武德上來就是棍棒招呼,我二人手中又無傢伙什.......販賣來的錢被搶了,曹豹也被那幫人擄走了。”
沈雲聞言,眉頭深鎖眼神中閃過一絲凝重,他沉聲問道:“那夥人是何來路?你們可曾亮出禁軍子弟的身份?”
劉大郎面露難色,囁嚅道:“稟告隊正,我們當時第一時間便表明了身份,可那些人卻置若罔聞,甚至……甚至囂張地自稱是什麼青蓮社的人,說我們在他們的地盤上販賣糖貨,未曾按規矩‘拜碼頭’,此番不過是小小懲戒一番。”
說到這裡,劉大郎似有難言之隱,言語間多了幾分遲疑。
沈雲見狀,眉宇間的溝壑更深了幾分,說道:“他們擄走曹豹,究竟意欲何為?還有何未盡之言,速速道來!”
一旁的曹虎早已按捺不住,焦急萬分地插話道:“雲哥,他們還說,讓您帶一百匹帛去城外的老山神廟贖人。”
聽完二人的敘述,沈雲的大腦飛速運轉。
這夥人,自稱青蓮社。想必是洛京城中的城狐社鼠、市井蛀蟲。
說白了就是一夥聚在一起的潑皮無賴。
令人費解的是,這夥人竟敢在朗朗乾坤之下對禁軍子弟下手,他們不僅毆打搶劫,更膽大包天地擄走了曹豹。
此等行徑若非是這幫人患了失心瘋,就是背後有所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