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公子的話不無道理，若這首詩詞當真是沈清璃作的，那如今簡直就是強人所難。”
“就是啊！”
“不錯。”
沈厭歧一番話，眾人紛紛附和，饒是覺得沈清璃說自己早就寫過那些詩詞的這番話有些強求，可沈重山尚書的身份擺在這裡。
官場上，許多時候從來不是看真相，而是人情世故。
“朕看，此事定然有什麼誤會，便就此作罷，今夜的詩會，還是要繼續，莫要因為這點小事而耽擱。”
眼看下面的人快要爭出勝負，皇帝這才站出來，一錘定音。
含糊的話語，既不得王氏，也給沈家臺階下。
沈婧宜咬咬牙，早知不可能輕易將沈清璃真面目揭開。
好在還是改變了前世的沈清璃一舉成為才女的狀況，也不算太差。
接下的詩會，所有人都心不在焉，沈家因為沈清璃的事，幾乎無人繼續參加詩會，沈婧宜也道身子不適，早早離席。
……
沈家一行人乘著馬車回到府上已然夜深，沈清璃哭了一路，崔若荷一路安慰，沈厭歧路過雲氏糕點鋪子，下去買了一盒桂花糕哄她。
沈清璃被哄得喜笑顏開，連著叫好幾聲大哥哥，又是一陣猛誇。
無人在意的沈婧宜暗自縮在一角，下了馬車也被拋在身後，與沈家幾人的熱鬧形成兩個世界。
“大小姐也真是，這樣沉悶，也不知道哄哄小小姐，半點氣度都沒有。”
回到自己的房間，沈婧宜抬起步子進屋，聽見金蘭在身後嘀咕。
沈婧宜覺得好笑，原來不去哄人也是一種罪過。
金蘭又暗罵幾句，句句都是為沈清璃抱不平。
沒幾日，金蘭的嘀咕聲卻變了，慘淡的臉色看上去老了幾歲，從為沈清璃抱不平，變成了對沈婧宜不滿。
“大小姐真是不爭氣，整日關在屋子裡，老爺夫人如何能喜歡大小姐，自己倒好，害了我在府中也要低人一等。”
金蘭先前還知道避著沈婧宜，沈婧宜置若罔聞之後，金蘭愈發囂張起來，直接當著沈婧宜的面說。
沈婧宜這回拿眼瞧她一眼，丫鬟額頭上一抹細小的紅，像是被東西砸到的。
她聽過府中下人顯擺，說金蘭跟著不受寵的大小姐，就算拿碗砸也不敢吭聲。
都是欺軟怕硬的，見沈婧宜不受家裡人待見，府中下人大膽了不少，之前被金蘭欺負過的人，見著她恨不得報復回來。
“金蘭，你若是不願意跟著我，明日得了閒，我將你的賣身契送到外面去，幫你換個主人。”
沈婧宜的話軟綿綿的，聽在金蘭耳朵裡，只叫她大驚失色。
沈家到底是大戶人家，再怎麼樣也比外邊好，若是被髮賣出去，也不知要轉多少手。
外面買賣奴婢的，都嫌賣作奴婢換的錢少，都想賣到青樓妓院換個高價。
若是進了那種腌臢地方，還不如叫她去死。
“大小姐，奴婢胡言亂語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咚——
金蘭的膝蓋砸在地上，頭一個勁往地上撞。
“既然是胡言亂語便罷了，日後也要謹言慎行些，我這個人容易將別人的話當真。”
沈婧宜拿了一卷書，繞到書案前，端莊坐下，邊吩咐道：“來替我研墨。”
一番嚇唬，金蘭頓時變得聽話起來，諂媚上前，手上動作不敢再含糊。
金蘭的賣身契，原是在沈家主母的手上，只是當年崔若荷待沈婧宜極好，樣樣寵溺，金蘭的賣身契也給了沈婧宜。
要她將管家丫鬟的權力攥在手裡，丫鬟才會真的不敢冒犯。
只是時日久了，丫鬟竟然都忘了。
但沈婧宜可沒忘，如今記得更清楚了。
“小姐怎麼拿這些舊書來看了？”
“書中自有黃金屋，自然得多看。”沈婧宜神色淡淡的，不想與她多言。
執起毛筆，沾一點墨，拿了新的宣紙在桌上展開，抄錄書中的詞句。
她如今是有了過目不忘的本領，卻發現一個弊端，並非是她想記起什麼便能記住什麼。
甚至有時腦袋像是要炸開一樣難受，那些清晰的記憶爭先恐後，無法控制，饒是她想借此能力來看書，反倒成阻礙。
讀書習字終究走不得捷徑。
“小姐，奴婢方才在院子中聽說了，老爺夫人派人去查是誰將小小姐……將沈清璃的詩傳出去，還真找到了最先傳出去的地方，還找到一本手抄詩集。”
金蘭想著自己的賣身契，原本不想說的話也吐露出來，只盼著沈婧宜不要將自己發賣掉才好。
沈婧宜挑了挑眉，“詩集？”
她驚訝的是沈清璃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明知真相併非是她的詩詞被盜，卻還是冠冕堂皇去查？
“對啊小姐，老爺夫人拿著那本詩集，已經在府中比對字跡，就為了找出那個把沈清璃的詩流出去的小偷。”
說著，金蘭往沈婧宜書案上的宣紙上瞧，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怎麼，你難道以為是我？”沈婧宜譏諷一聲，冷不防的聲音落到金蘭耳中，她嚇得急忙縮回脖子。
她總是忘記了賣身契的事，差一點又要犯錯。
“沒有，小姐，奴婢只是覺得小姐的字，甚是好看！”
沈婧宜的字跡，娟秀端正，有種婉約美。
沈家上下都熟悉沈婧宜的字跡，若那詩集上真是沈婧宜的字跡，只怕沈家人不會這麼久還未找過來。
沈婧宜慶幸，那些詩詞是陸湛代筆，不然今日必然又要遭殃了。
想到沈清璃，沈婧宜頭更疼，本以為她會因為詩會受挫安分些，沒想到……
竟然還賊喊捉賊起來了。
“我要去八方醫館一趟，你不必跟著。”
沈婧宜放下筆，套了一件嫩綠色的外衫，朝著門外走去。
到底是將陸湛牽扯進來，還是與他知會一聲好，沈家雖然不敢惹陸湛，但是難保給他帶去麻煩。
“小姐，你的傷還沒好啊？不行，那奴婢更得跟著了。”金蘭急忙湊上去，臉上帶著諂媚的笑。
沈婧宜頭也不轉，腳下生風似的，走得更快，絲毫不在意金蘭。
只道：“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