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學醫方便,蔣葉依舊住在譚阿姨家。她不願牟金交房租,自已暫時也拿不出來那麼多錢,就跟譚阿姨商量,房租緩一緩再給。
譚阿姨道:“我年輕時老公做了陳世美,前些年兒子也死了,孃家無人,現在是無依無靠的一個人。我看你這丫頭不錯,就認你做個乾女兒吧!房租就不用給了!”
“那怎麼成?乾女兒要認,房租該給還得給。”
譚阿姨摟著她,“不打緊,你跟我投緣。等你將來上班工作了,再給我房租也成。”
蔣葉知道她是個好人,認乾女兒什麼的,不過是怕她欠債有心理負擔才想出來的託辭。
那債也沒欠太久。
寒假她去山上找邱亮的信,蔣爸爸在山中移栽黃蓮苗,以為她是來觀看他的勞動成果,就拉著她滿山轉去,給她展示已經打下來的江山,林下栽種的黃蓮有十幾畝了。
“爸爸,你真是好樣的!”
牟家是不允許蔣開山搞事業的 時不時使壞,給他家添點堵。
某天,牟家十來個子侄跑到蔣家自留山上,把她家的大杉樹砍了十來根,大搖大擺的扛回牟家大院。
紅樓夢裡秦可卿死了,賈珍要用檣木棺材葬她,賈珍勸他用上等的杉木即可。西川這地方不產檣木,卻產杉木。蓋房子,打傢俱,做棺材都用它,是山中最值錢的經濟木材。
一人合抱的杉木得生長三十年以上,一根能賣一百多塊。這樣大小杉木牟家一偷就是十根。幾乎把她家最值錢的樹砍光。
蔣爸爸拿起砍柴刀要衝過去跟人家拼命,蔣葉拉住他。“爸,不要衝動!”
前一世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蔣爸爸找過去。牟家人不僅不還木頭,還仗著人多勢眾把蔣爸爸打了一頓,還揚言要砍光蔣家的自留山。
那次事件導致蔣爸爸骨折,在床上躺著了半個多月才能下地行走,身體從此垮了。
蔣爸爸額頭青筋暴起,紅著眼睛,大聲吼她:“別拉我,我去跟他們拼了!”
“爸,咱們得智取,不能蠻幹。”
“怎麼個智取法?”
“伐木需要砍伐證,牟家並沒有,他們是盜伐。林業站的許站長是舅舅的戰友,咱們到村口給他去個電話說明情況,他一定會幫我們的。”
一個小時後,一輛木材廠拉貨的拖拉機開進村頭。拖拉機上坐著六七個人。徐站長親自來了,蔣爸爸和舅舅在村口大樹下給許站長說了事情始末。
“放心吧哥,這事就交給我了,保證不讓你有損失。他們今天砍了多少根,我就讓木材廠跟你結算多少。另外我還得讓他們交上一筆罰款。”
拖拉機先開到牟家大院。
蔣爸爸又叫了村長和好幾位村裡有頭有臉的人隨後就到。
牟金大院院壩裡,偷木頭的人滿心歡喜地都坐在木材堆上擺龍門陣。
牟文盛吹噓:“大夥兒跟著我幹怎麼樣?蔣開山連吱都不敢過來吱一聲。”
眾人哈哈大笑,唯有牟金一張臉因憤怒變了形。拳頭捏得青筋直冒,眼睛瞪著他么叔。
牟銀小聲對他說:“他們總是欺負葉姐姐家,我是真看不慣,幸虧我們家不摻和,不然我哪還有臉見葉姐姐呀。”
少年牟金冒著火衝到牟文盛面前。
“么叔,把木材給人家還回去!你們這種行為是偷,不對,是搶,是犯法的!你們會被抓去坐牢!”
“坐牢?”牟文盛哈哈大笑,“有你爸爸在,誰敢抓我去坐牢?”
“人家真的告上去,我爸也管不了你!”
牟文強叼著半截煙,斜著眼睛盯著自家侄子。
“你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而且一放假就往老家跑,一天幾趟的往蔣家門前過,不會是看上蔣開山那丫頭了吧?”
牟金捏著拳頭,瞪著牟文盛,氣勢不怎麼足:“你別胡說!”
牟文盛流裡流氣笑道:“那女子是怪水靈的,你玩玩可以,不過她家的閨女咱家可不娶。玩的時候記得做好措施,別把肚子搞大了,逼著嫁過來就不好了!”
牟金z忍無可忍,一拳轟在牟文盛鼻子上。
“不准你這麼說她!”
牟文盛捂著酸爽流血的鼻子吼道:“這小子反了!”拿起棍子追著牟金要打。
林業站的人和村長賢達們都到了,牟文盛這才有些怕了。
許站長當場宣佈木頭收繳。並以非法伐木罪,要把牟文盛帶走。牟家人雖多,但還是不敢明面上跟官員起衝突。
牟文盛被關了一天,牟文強上下活動了,才把他放回來。
許站長臨走,私下對村長和賢達們說了一句話:“蔣家的大閨女在省城十分有出息,居然還有人敢欺負她家?”
不知怎麼的這話就在村裡傳開了。牟文盛他們聽了這話收斂了許多。至少牟文盛他媳婦見了蔣媽媽主動打起了招呼。一口一個姐姐叫得可親熱了。
從此之後再也沒人敢明目張膽的欺負蔣家,蔣爸爸的黃連事業也搞了起來。
從木材廠拿到那批木材的錢,蔣爸爸轉手就交給了蔣葉。
“是你要回來的,給你了!”
蔣葉留下三年的房租和生活費,剩下的都還給她爸爸。
“爸,咱們要儘快富起來,不然牟家哪些人老是瞧不起人,偷著欺負咱們。要不你擴大種植規模,把邱亮家自留山也租過來種黃蓮行不行?”
角角落落翻到 ,那封信應該找得到了吧?!
蔣爸爸有些為難:“行是行,現在正好可以種,可是你姐沒回來,你要放牛,光是我和你媽忙不過來呀。”
蔣葉道:“我託牟銀幫我看一個月,我跟你們上山種。”
邱家的山頭都被翻了一遍,林下都種了黃連,那封信還是沒找著。
蔣葉很是氣餒。難不成任務失敗,只能活到三十歲嗎?
除夕上墳,牟金去而復返,站在小路上看著牟家父女給奶奶上墳。
“爸,你先走,我跟牟金說幾句話。”
蔣爸爸瞟了牟金一眼,冷哼一聲:“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要小心人家的詭計多端。這牟金大院裡,除了牟銀一家,沒一個好人。”
這話是當著牟金的面說的,牟金聽完臉色有些發白。
“知道了,爸,你先走吧,我們說一些學校的事。”
“那你快點來!”蔣爸爸臨走狠狠盯了牟金幾眼,才下山去了。
“牟金,我爸就那樣,別往心裡去。”
牟金神色有些黯然,“他說得沒錯。”
蔣葉並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你找我有事?”
牟金問:“你的身體好些了嗎?還做噩夢嗎?”
蔣葉笑了,“好多了,也不做噩夢了,多謝記掛!”
牟金臉上有了笑容,“好了我就放心了。”
蔣葉從兜裡掏出一疊紙幣遞給牟金。“之前外宿都是你給的租金,我現在有錢了,都還給你。”
牟金苦笑道:“我們之間有必要算這麼清楚麼?”
蔣葉認真道:“親兄弟還明算賬,何況咱們只是沒有血緣的兄妹,賬自然是要算清楚的。”
“兄妹?”牟金垂眸慘笑,接過錢緊緊攥在手心。周身冷寒唯有手心微暖,想來那錢是她貼身收著的,還帶著她的體溫。
牟金嘆息了一聲:“要是時間永遠停在十一歲就好了。”
那一年,牟金過完十一歲生日不久,牟金的爺爺娶了蔣葉的奶奶做續絃。那之前,牟金和蔣葉是青梅竹馬的一對玩伴。那之後,牟家和蔣家結下了生死仇怨。
“誰說不是呢?”山風吹起火紅的圍巾,風雪拍打在臉上生疼,蔣葉籠著手,“牟金我先走了,我爸爸還等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