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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雲芝芝坐在馬車上又開了湯盅,裡頭的十六條蜈蚣看起來十分有活力,不多會兒,就有一條要爬了出來,雲芝芝重新把它挑回去。

洛京姓裴的人很多,她原以為進了京,她得花些時間才能打聽到裴珣的訊息,這還在路上,她就聽到了裴珣這個名字。

快了,她很快就能了結這一樁恩怨了。

雲芝芝想到舊事,心情依然難免有些糟糕,只得躺下閉著眼睛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雲芝芝感受道懷中的雪影躁動起來,她立刻警惕起來探聽外頭情況。

雪影雙腿做了一個躺著的姿勢,雲芝芝和雪影五年默契,立刻就明白了。

“周枕,先停下來.”

周枕很聽話地停下來,這一路萬里,雲芝芝的辨別危險的本事他早就領教過了。

雲芝芝跳下馬車,看著前方情形,此時正處於一個山口,官道修建在兩山之間的一線天處。

“山口出事了?”

周枕問。

雲芝芝說:“如果沒錯的話,前面山口有死人,而且還不少,你是知道的,雪影對血腥十分敏感.”

周枕臉色微變,死人不怕,不少的死人,預示著大麻煩。

雲芝芝開啟地圖看了眼,說:“此地離洛京只有三十里,若改路得退走四十里,天色已晚,城門只怕關了.”

周枕肯定的問:“你想去看看?”

雲芝芝蹲下檢視了下官道的塵土,車馬痕跡雜亂,有新有舊,又走動一段路,她不由看向後面郭暄的馬車。

書童說:“周公子,周姑娘,你們怎麼停下來了?”

雲芝芝沒說話,她看著書童,書童似若未見。

周枕若有所思,試探著這書童說:“前面山口可能有人出事了.”

書童掃了一眼,他不由點頭:“算算這一路,也該在這個這處山口追上了.”

周枕和雲芝芝對視一眼,竟然這麼快問出來了?

隨後書童敲了敲車窗:“公子,現在我們能不能過啊?”

裡頭傳來郭暄笑語:“可過,應該沒有活人留下了.”

這話真冷啊!

周枕直白問:“郭兄,你知道怎麼回事?”

郭暄挺給周枕面子的,他開了窗子:“嗯,不過我沒親眼看到,九嶺,你把你看到的和周兄說一說.”

書童九嶺連忙答應,又看向雲芝芝:“周姑娘,前頭死的人估計就是之前橫衝直撞的柳家商賈了,他們的仇人追上來了.”

雲芝芝想了想,便問:“你們之前見過柳家車隊?知曉她們在被人追殺?”

九嶺搖頭:“那到沒有,但是這明擺著,周姑娘,這是洛京官道,又正逢洛京世家招賢之時,路上貴人和名士多不勝數,區區一介商賈,在烈日官道下橫衝直撞,絲毫不在意得罪人,加之車隊周圍隨侍非僕非婢,而是遊俠護衛,肯定是在逃命.”

雲芝芝聽完微楞,而此時皺著眉頭的周枕釋開了,他嘆了口氣,有些臉紅,他和雲姑娘這是小人之心了。

雲芝芝卻要問清楚:“那我問你時,你為何要掩飾?”

九嶺可不知自己這舉動,讓自己和公子被雲芝芝懷疑了一段時間,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周姑娘,怪我多嘴在你面前說了一句,你問我時,我覺得你是姑娘家,怕說出來你會害怕。

還是公子剛在路上訓了我一回,說我識人本事有待長進,於是就和我打了個賭……”

“賭周公子和周姑娘會不會提前發現前頭的屍體,我果真不會識人,是公子贏了。

周姑娘,對不住,我為小看您賠罪.”

雲芝芝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忍住,她還得笑。

不過,她是真的覺得憋得緊,周枕見狀,頗有些苦笑搖頭,他用眼神安撫雲芝芝。

雲芝芝平復下來,還能怎麼辦,躺平任嘲唄,自己蠢罷了。

同時,由僕窺主,還真是一對不凡的人,她收回她對郭暄酒鬼的印象。

她憋出一句:“不用.”

隨後說:“你們在這等著,我先去看看,確定沒危險了,你們再過.”

說著,不等周枕說話就跑了。

周枕此時替自己和雲芝芝朝著郭暄主僕無聲行禮。

九嶺問:“周公子就讓周姑娘一個人去看?那可是幾十個死人……”

周枕一愣,幾十個?

他以為只死了幾個。

這一路上,他和雲姑娘只看到過一兩個死人,想想遇到山賊擋道都只是打斷他們的腿,這若看到了……

於是,他不由分說上了馬車急速駕去。

***

雲芝芝到了山口後,她臉色驀地沒了血色。

山口這條不大不小的官道,現在血染塵土,三步一屍,殘肢碎肉到處都是,有的人眼睛都來不及閉上,還有人首分離。

初步一算,死了至少六十有餘。

這是雲芝芝從來沒有見過的殘忍現場,給她的衝擊也是前所未有的大,這個時空終究不再是她那個和平美好的世界了。

周枕看到這樣的場面到還好,他曾帶領過鄉勇剿匪過,殺過不少山匪。

“別看了,雲……妹,我們走吧.”

他想護著這個善良純粹的姑娘。

雲芝芝沒理他,她在這路上穿行,一個個去探人鼻息。

當看到一個人沒死,她驚喜地喊道:“周枕,這姑娘好像還活著?”

周枕一聽,忙趕了過去,只見雲芝芝將一個婦人推開,露出下面被利器穿透胸口的姑娘。

真有氣息!

隨後失落說:“氣息微弱,又穿胸而過,怕是活不了了.”

雲芝芝搖頭,說:“有救.”

她有藥有酒,不由分說,她跑回周枕駕過來的馬車,拿出靈蓮酒和一些雪參和雪芝片。

周枕在給這姑娘處理傷口。

郭暄和九嶺也趕到了,不過他們在一旁圍觀,並沒有搭手的意思。

雲芝芝小心給這姑娘喂進一小片雪參和一小節雪芝,但發現這姑娘吃不下去,開啟酒,不由分說,就給這姑娘灌了點,她吞不了,也不想就直接用嘴渡。

等見著姑娘喝下去後她再給喂藥片。

做完之後,便去看當胸傷口,周枕已經初步處理了。

雲芝芝之前看到有活口就本能地只一心救人,這救完後,她的理智就恢復了過來。

周枕臉色沉重,見雲芝芝似乎將人救回來了也不見喜悅,而郭暄靠在九嶺身上似笑非笑的:“反應過來了?”

雲芝芝悶聲堅持:“只是暫時吊住命,還需尋個大夫.”

郭暄這時蹲下身子,和雲芝芝視線持平,隨後伸出手按下雲芝芝的肩膀,低聲說:“周姑娘,將人放下吧,不需再救了.”

雲芝芝見他眼睛漠然,不知為何,她背後生出一股寒意。

“我不!”

“不啊……救活之後呢?你們兩是收留她了?能在洛京官道堂而皇之殺人全家,你覺得她們惹下的會是山匪不成?”

雲芝芝不傻,她自然不會這麼認為。

“現場留有兵刃,每件上有安平祝氏徽記,宮中祝貴嬪出自此家。

祝氏故意留著家徽明目張膽的殺人全家,這些人必擔有正經罪責,所以,這一家子都是罪人.”

“我看這姑娘長得不差,罪人女眷活命,輕則充入教坊,重則派往軍營,我覺得,你不救她,她會更感激你.”

雲芝芝心中一震!眼中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周枕,周枕豈會不明白雲芝芝在向他求證,他嘆了一口氣:“芝芝,放下吧,我們走!”

這已經昭示郭暄說的是真的。

“他們既然有罪,為何不帶走由刑律問罪?”

雲芝芝較真地問。

郭暄不答反問:“你說呢?”

“這麼急著致人死地,所謂的罪名是祝氏羅織的吧!”

雲芝芝自問自答。

“原來周姑娘是明白人吶.”

郭暄笑道。

雲芝芝沉默了,她將人放下來,她需要承認,人力有時無法迴天。

她就算不顧一切救了這姑娘,這姑娘看到親人慘死,自己還是罪人身份,她還會想活嗎?

雲芝芝自己一個人或許能逃得過不斷截殺,若帶上一個柔弱的姑娘,她能打包票能護住嗎?

還有,會不會連累的周枕和郭暄,畢竟祝家是世家,天子的祝貴嬪是她們家的,一路南下,萬里之遙,也足夠讓雲芝芝明白,這個世界其實是世家權貴的天下,律法……只是用來約束弱者。

雲芝芝黯然之極,她緩緩起身,最終說:“走吧!”

周枕點點頭,他嘆了口氣:“芝芝,或許,柳家也未必無辜.”

雲芝芝知道周枕這是在安慰她,她沒答話先走了。

郭暄起了身,不知是不是蹲久了,竟然踉蹌了一下要倒下去,好在九嶺即時扶住。

四人上車,雲芝芝說:“周枕,我來趕車.”

周枕覺得雲芝芝狀態有些不對,不由分說答應了。

誰知雲芝芝上了車架,周枕要上車時,雲芝芝說:“周枕你去和郭公子坐吧,我怕你撐不住.”

“?”

雲芝芝此時突然用力一甩,只見馬兒吃痛,帶著車子迅速跑開了,這樣駕車,周枕確實會被顛個七葷八素。

郭暄目送雲芝芝駕車離開,突然對周枕說:“周姑娘不是你妹妹吧!”

周枕知道破綻太多,只是拱手說:“還請郭兄見諒.”

而郭暄問過後就不再追更究底,他一把抓住周枕的手臂,笑說:“走,正好一起暢談天地一番.”

****

雲芝芝疾馳十里左右,發現這附近的人多了起來,他們都從上山小道上進出。

雲芝芝此時的心情終於恢復了一些,看到遠處有座石碑,正是扶風山三字。

她後知後覺,她好像走錯路了。

今日下午行路明明過了扶風山,如今回到了扶風山,看來前路岔道一條是回去的路。

既然到扶風山來了,或許可以看看陸滿墓和作秀的陸家後人,然而看看山路,再看看自己還有馬車,只能遺憾地回去了。

重新回到岔路,雲芝芝一時不知往洛京趕,還是往回走,她不確定郭暄的馬車是否已經走過此地。

似乎又像是給自己找到了個藉口,她又架著馬車跑回去了。

或許,她該問問那柳姑娘自己的選擇。

又快到那山道口了,雲芝芝的心提了起來,她突然下了車,然後小心的摸了過去。

快到山道口的時候,她竟然發現有不少人在幫運屍體。

怎麼回事?

她偷摸靠山而行,藏住自己的身形看著現場,只有五六人在把屍體往旁邊山路搬,現在已經搬得差不多了,順著搬屍體的的方向看過去,隱約看見山上似乎有很多人十數人。

雲芝芝想要找的柳家姑娘早就不在這裡,她心中一慌,不會被當成屍體搬走了吧!

她避開這些人,小心翼翼摸上山。

山腰一處略平之地,那兒有十數人,好幾個在那裡開始挖墳堆。

這些人大部分和搬屍體人穿得差不多,像是一個家族的家僕或者護衛,只有靠前一人的背影不一樣。

層層人影間,雲芝芝只能隱約看到那人髮髻微束,以及他那一身廣繡長袍的顏色。

雲芝芝掃了一圈,地上待埋的屍體裡面沒有柳家姑娘,算算時間,距離她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對於她的靈蓮酒還是有自信的。

想兩年前,一個劍客逃到雪山,心臟被刺穿,看起來比柳姑娘嚴重,氣息幾乎斷絕了,她給餵了靈蓮酒和雪參,之後也沒辦法就把他拖到獵戶小屋,讓他聽天由命,一路上冰天雪地,三個時辰氣息還強了些,第二天再餵雞湯都能喝進去了,到第三天人竟然醒過來了,不過後來他心懷叵測,雲芝芝自然不會慣著他,就送給了雪影的族人們。

她現在會的劍術就是他身上的劍譜提供的。

所以,這些人既然好心安葬他們,定然能發現柳姑娘還有氣。

雲芝芝看到遠處有輛馬車,會不會在那裡?

這麼想著,雲芝芝決定去看一眼,不過她屏住了呼吸,提著氣讓自己腳步變得悄無聲息。

馬車可離他們有些近,又在一些人的視野中,雲芝芝不得不小心行事。

隨著屍體都搬上來,雲芝芝還沒能接近馬車,她只得趴在高草叢裡。

這時候,有人提著紙筆從一側過來,朝著那人行禮:“公子,死者樣貌死因都已記錄完畢.”

隨後雲芝芝就聽到一個十分好聽的聲音。

“好生收殮,不可輕慢死者.”

“是!”

“那姑娘如何了?”

那公子又問。

“氣息越發綿長,想必能活過來。

公子,她真是福大命大,這樣的傷勢竟然還有氣.”

“好,她身體傷重,馬車顛簸,我們今日就在此休息一晚.”

雲芝芝聽到這些,就忍不住從草叢縫隙想去看看人。

依然只能看到那些人背影,不過卻是放心了,從這群人的行為和那對主僕對話,看來遇上好人了。

這公子架勢,也像是世家出身,所以,世家也不都是祝家那樣壞人。

就是不知這位的背景有沒有祝家硬,若是反遭柳姑娘連累……雲芝芝有些不敢想下去。

她不禁踟躕,掃看周圍環境後,然後悄無聲息地退下去。

她徒手砍斷一顆小竹子,捏開後得了一片竹片,然後刻出“祝氏行兇”四字,又重新摸上去,不過這次沒有蹲草地,而是躍上遠處一棵樹。

給自己的臉蒙了塊布,隨後提起氣,將竹片用力扔了過去。

“誰?”

但見‘暗器’襲來,那公子身後人紛紛抽出了兵刃。

雲芝芝換了個方位,果不其然,很快那群護衛很快找到目標,還有暗器朝著那個方位射去。

幸好她換方位了,這下站得樹隱約可以看到那公子已經拿到了竹片,正低頭看到了竹片上的字。

雲芝芝等了一會兒,眼見他的護衛要發現她這棵樹了,便朝著那人喊道:“公子好,你還要救那柳姑娘嗎?”

所有人都看過去,見是一蒙面姑娘立在樹葉枝杈間,都紛紛露出驚愕之色。

此時那公子抬起頭,雲芝芝這位置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臉。

這一看,雲芝芝就不由移開了眼,她不否認,就在那一瞬間,她腦子有些空白,這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好顏色。

面容白皙,五官輪廓十分精緻,乍看是一張清冷矜貴的面貌,可觸及他的眼睛,似潤物細無聲般溫柔氣息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溫潤了起來。

要說雲芝芝也算見識多廣,自家生活在文藝圈,氣質藝術家和以貌稱絕的明星她大多見過,卻從來沒有覺得很驚豔。

可今日樹木光影下的皎皎君子,給她一種眾生皆草木,唯他是青山的奇妙之感。

這完全戳中她審美的容貌,配上這清雅無垢的氣質,雲芝芝怕看多了會影響到她的判斷力。

此時,這讓雲芝芝心動的公子向她的方向走來,他的面容越來越清晰,而離得越近,雲芝芝只覺他越發好看了。

不過,到他樹下約莫十步左右,他就被他跟著的護衛收下給攔住了。

“公子小心,此女行蹤詭秘,不可接近.”

雲芝芝不能多看了,她說:“我要是有壞心,你們肯定倒了一片了.”

說著,她手上未刻字的竹片被她扔了下去,並瞬間穿過兩個護衛的耳側掛起勁風,最後落到對面的樹上緊緊鑲嵌在樹身之中。

這一手讓在場的人又是大吃一驚,護衛們看雲芝芝更加的警惕。

雲芝芝又看向那位公子:“公子你還未回答我的話?這柳家惹的人來頭大,你若是不救早些說來,我也好將人救走.”

那公子微微俯身,雙手交握,像是在給行一種世家見面之禮,後抬頭:“多謝姑娘提醒,現場兇器有祝氏印記,我早知是祝氏所為.”

雲芝芝拍了一下自己的頭,她好像做了一件蠢事,郭暄能注意到,他們這群收殮的人怎會看不到,可他們還是救了柳姑娘,顯然她的擔心多餘了。

看來遇上貴人了,這樣雲芝芝徹底放下心,總比她救了還會害了那姑娘要好。

“看來是我多管閒事,既如此,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著,雲芝芝就乾脆利落借力跳走,三兩起躍,一下子就消失在重重樹影之間。

“公子,要不要追?”

那公子微微搖頭:“她既露面問詢,便是路人,不必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