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行體驗對於林輝而言，確實如同預期般平穩，沒有絲毫不適感侵擾人的意識。

在這片由無數光怪陸離的雲層交織而成的天空中，除了偶爾穿透雲層的微弱輻射輕輕拂過，讓林輝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奇異觸感外，作為意識體幾乎無法進行任何實質性的動作。

這種感覺既新奇又略帶幾分無助，彷彿自已成了飄蕩雲層間的一縷輕煙，唯有思維依舊活躍。

“記住，儘量保持內心的平靜”那個與他對話的人形意識體緩緩說道，聲音似乎直接在林輝的心底響起。

“在這個狀態下，任何情緒的波動或外界的驚擾，都可能在你的本體上引發相應的生理反應。意識體與本體的聯絡，比你所能想象的要深刻和複雜得多，它們之間的橋樑，是超越物質層面的精神紐帶。”

林輝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暗自揣測：能如此流暢地與自已交流，眼前這個人形無疑也是自已或他人意識的投射，那如果投射的如此逼真的話，以後看到一個人出現在面前，又怎麼分辨真假。

隨著他們穿越的雲層逐漸變得厚重，林輝注意到飛行的高度似乎在緩緩降低，那些在高空中閃爍的電光越來越遠，像是被逐漸拋在了另一個世界，看來目的地到了。

“這些……漂浮在大氣中的生物，”林輝忍不住開口問道，“它們的出現，是因為那場核戰爭嗎？”

“並非如此，”人形意識體平靜地回答：“這些大氣生物一直都存在於地球的高層大氣之中，是透過它們才讓當時的人類瞭解到，一些空間和維度能量的利用。”

高深的知識不是林輝現在需要的，於是追問對方說：“那我們現在的目的地是？”

“我們要去的是核戰前的一個外接機構，也是契丹聯邦的前身，不過現在記得那裡的人已經不多了”。

人形意識體解釋道，“那裡是研究意識與物質互動的前沿，也是你能夠深入瞭解這一切的關鍵所在。”

林輝的心思如同被狂風捲起的落葉，紛亂無序。在內心深處，那個關於父親的問題如同一道難以逾越的坎，始終橫亙在心頭。該如何開口詢問？

如果得到的答案是自已最不願意聽到的，又該如何自處，如何面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沉重？這些問題又猶如頭頂的一團團烏雲，遮蔽著林輝的內心。

正當深陷於這種糾結與不安之中時，周圍的雲層突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灰濛濛的廣闊世界。

這是林輝有生以來第一次從如此高的角度俯瞰大地，長時間生活在地下，對於這份突如其來的廣闊視角感到極度的不適應。

此時林輝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將思緒和感官都捲入了其中，一種前所未有的眩暈感湧上心頭。

“你這是空間恐懼症。”人形意識以一種似乎早已預料到的口吻，淡淡地說出了林輝眩暈的原因，勸林輝不要緊張，閉上眼睛感受就好。

“你父親剛從323避難所出來時，也曾經出現過這個症狀。不用擔心，過一會就好了。”人形意識突然說起了明輝，彷彿早已看穿了林輝內心真正的糾結和心結。

林輝聞言，心中不禁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驚訝於人形意識對自已和父親如此深入的瞭解，同時也感到一種莫名的安慰。或許，在這個神秘莫測的世界裡，有一個能夠理解自已、看透自已的人，並不是一件壞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已內心的波瀾，關於父親的問題，遲早都要找到答案，無論這個答案是什麼，都必須學會接受和麵對。

閉著眼睛，林輝感到自已的思維彷彿找到了一片寧靜的港灣，想著地鐵世界中其他的事情，眩暈感在紛擾的思緒中，都隨著眼簾的閉合而逐漸消散。

在這樣的狀態下，林輝明顯能夠更加正常地思考，思路也變得清晰起來。可每當鼓起勇氣，試圖睜開眼睛看向遠方，特別是當目光觸及到地面的弧度時，一切景物都彷彿失去了原有的秩序，開始在眼前來回旋轉。

儘管如此，林輝還是努力集中精神，準確地把握住了那個怪物說話的意思。

於是林輝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問道：“父親曾經說過，有一個聲音指引他到地鐵站裡，那個聲音……是你嗎？”

怪物聞言，略一思索後便回答道：

“不是我。那個聲音，是在核戰爭之後才出現的。你可以理解為，它是以我為藍本製造出來的一種衍生種族。他們渴望與人類進行交流，於是做了一系列自以為很聰明的引導，可結果卻並不讓人滿意。”

林輝聽到這裡，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波瀾，追問：“你的意思是說，我父親……被誤導了？”

怪物沉默片刻，似乎在斟酌著措辭，之後它緩緩地點了點頭，用一種既無奈又坦誠的語氣回答道：“是的”。

緊接著，那怪物以一種近乎耳語的輕柔聲音說了句“我們到了”，林輝這才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

從閉目阻擋眩暈感到此刻的清醒，整個飛行過程異常迅速，心中暗自估量，這裡與聖彼得堡的直線距離應當不會太遠，否則也不可能如此短時間內抵達。

眼前展現的景象與預想大相徑庭，沒有宏偉壯觀的建築群落，只有一片遼闊無垠的冰雪世界，白茫茫一片，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冰雪所覆蓋，靜謐而又蒼茫。

在這片單調的景緻中，零星散佈著一些黑色的礁石，它們突兀地矗立在雪地中，顯得格外孤寂。

而在這片冰雪與礁石之間，唯一顯眼的便是一塊類似石碑的物體，孤零零地立在那裡，上面刻滿了各種刻度和溫度標識。

在怪物的引領下，林輝繞過石碑，來到了它的背面。

只見石碑的這一面，用多種語言鐫刻著一些文字，但大多數文字都因長時間暴露在極低的溫度和輻射，還有風化下顯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強辨認出些許輪廓。

林輝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一段簡體中文上，低聲念道：“氣象監測站……發展受困下的……秉承自救精神……放下成見……”文字到這裡便再難辨認。

唸完之後，林輝皺起了眉頭，目光中充滿了不解，轉頭看向身旁的怪物，等待著對方給予解釋。

怪物似乎感受到了林輝的疑惑，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

“這裡曾是一個國際氣象監測站，建立於確認全球氣溫急速變低的背景下”

林輝知道被帶來這裡肯定有原因，對方不至於為了解釋什麼，而專程帶自已來一趟，果然怪物撫摸著監測站石碑繼續說道：

“核戰爭的爆發，恰恰是人類為了活下去所做的最後努力，這一切都只是在自救而已。”

怪物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讓林輝感到困惑不解。

地鐵中所有人都知道，核戰爭是毀滅的代名詞，如何能與自救相提並論？

“你的存在，是人類在絕境中激發潛能、發動能力自救下的另一條出路。我希望你能夠銘記，自已是人類的一員，無論未來遭遇何種變故”。

這番話讓林輝感到意外，這可不是簡單的情報講解，而是觸及到了核戰前的深邃歷史。

那段時光對林輝而言，過於久遠，與眼下的危機四伏、生死存亡毫不相干。

總督大道站還有幾千名無辜平民等待救援，時間緊迫，容不得半點耽擱。想到這裡，林輝不禁有些不耐煩，對這種緩慢的節奏感到極度不適，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衝動：“我當然是人類，這還用你來提醒嗎？”

怪物並沒有因為林輝的不耐煩而生氣，反而更加認真地看著林輝的眼睛，緩緩說道：“不，你不理解。如果我說，我也是人類，或者說，我最初也是從人類中而來，你會怎麼看？”

林輝聞言，心中一驚，幾乎要脫口而出“人類怎麼會長成那個鬼樣子”，但話到嘴邊，又覺得這樣太不禮貌，於是硬生生嚥了回去，只說出三個字：“不可能”。林輝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什麼，怕自已也成為這樣怪物，空有能力又有什麼用。

“我理解你對於這件事情的抗拒，認為這是太過龐大的責任，不願在一切清晰前向我或者你自已做出什麼承諾，這責任太過沉重，你怕因為這份承諾變成我現在的樣子”。怪物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彷彿能夠直達林輝的心靈深處，看透所有的偽裝和心境。

“這塊碑，”怪物指了指身後的石碑，繼續說道，“是當初世界上主要國家共同設立的。在那個時代，全球的氣候變化已經到了一個無法忽視的地步，大氣溫度不斷降低，冰川紀元即將來臨。為了挽救這個即將陷入冰封的世界，各國在聯合國的框架下設立了第一個北極研究基地，而這個地基就在我們腳下，它是323避難所及一切的來源”。

說到這裡，怪物停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林輝，眼神中閃過一絲調侃的光芒：“冰川紀元，你知道是什麼嗎？”

林輝聞言，心中微微一動點點頭說：“冰川紀元，一個因為氣候變化而導致的極端寒冷時期，冰川覆蓋了大部分陸地，生物生存空間受到極大壓縮。”

見林輝理解，怪物繼續解釋道：“當時，人類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為了生存下去，從生物科學、核能技術到地熱資源的開發利用，各個領域都緊急啟動了應急避難系統的相關研究。這些研究的方向逐漸擴充套件，觸及到了不同的學科領域，形成了跨學科的合作與碰撞。而圓翼，”怪物說到這裡，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就是那時眾多研究成果中的一項。”

“冰川紀元，也就是全球大降溫，對人類社會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林輝回想起自已曾經在一些零散資料中看到的描述，那些隻言片語拼湊出了一個冰冷而殘酷的時代背景，“地鐵世界中的學者們有一種觀點，認為核戰爭的爆發，其根本原因在於低溫環境導致的全球資源緊缺，尤其是糧食的大規模減產，這使得國際關係變得極度緊張，各國為了爭奪稀缺資源，不惜訴諸武力。”

怪物聞言，沉默片刻，似乎在回憶那段遙遠的歷史。“至於核戰爭發生的具體導火索，現在已經難以考證了。”

它的聲音低沉而沉重：“但按照當時的世界局勢，儘管各國政府都處在艱難維持的境地，卻還沒有到公然搶奪資源的地步。特別是當時的主要大國，為了共同應對危機，都讓渡了一部分軍事權利，組建了聯合軍隊，旨在維護各國穩定，並監督各類資源的公平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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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學者們的觀點，當全球面臨如此巨大的挑戰時，各個大洲理應會分裂成各自的勢力，以求在混亂中自保，而不是在政府尚有組織力、聯合軍隊還在努力維護穩定的時候，突然爆發核戰爭。這一點，不僅讓林輝感到困惑，也讓地鐵世界中的學者們撓破了腦袋。

“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核戰爭的突然爆發？”林輝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怪物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尋找著合適的詞語來表達那個時代的複雜與混亂。

“原因是，投入在為了生存的研究成果聯合起來，希望現在的地球成為目前的模樣，這都是你以後會知道的事情”，怪物似乎不想對這個問題過多解釋，轉而繼續說：“核冬天其實已經過去了，現在的世界其實處於冰川環境中，你懂我的意思嗎”。

結合前後兩句話，林輝得出一個可怕的答案，人類的核戰爭也是被設計的，那麼全球降溫可能是被有意識的力量主導的，。

“這又怎麼可能”。對語言向來敏銳的林輝，只覺得不可思議，這對於世界上還掙扎求生的人來說太殘忍了，如果真有這樣的力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