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眼前驟然亮起,又倏忽落地,那一瞬,林輝的心臟幾乎停跳,以為是尼古萊在緊急之中重新裝填了子彈,再次扣動了扳機。
可當視線穿透那跳躍的火光,辨認出那不過是一把用以照明的火把時,他竟感到一陣莫名的恍惚,彷彿從生死邊緣被拉回現實,思緒一時難以接軌。
大蝦冰冷的屍體靜靜地躺在腳下,很明顯剛才的槍聲是從頭頂來的,不是尼古萊的ak能達到的效果。
林輝抬頭,視線捕捉到那些及時出現、顯然是來接應他們的人影,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釋然。
砸門聲終於換來了生機,這份突如其來的安全感讓林輝緊繃的神經略微鬆弛,也讓連續逃亡積累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來,雙腿彷彿失去了所有力氣,整個世界開始旋轉,最終,意識沉入了一片黑暗。
在半夢半醒之間,林輝彷彿置身於虛無之中,直到一陣輕微的顛簸將他喚醒。
無錯書吧剛一睜開眼,便見一隻大蝦的口器在微弱的光線中顫抖著逼近,恐懼本能地驅使他猛然彈起,後腦勺重重地撞在了身後的木板上,疼痛伴隨著一聲巨響,卻奇蹟般地讓他徹底清醒。
手本能地摸向腰間,尋找那柄給予他安全感的手槍,卻只抓到了一片空無。
林輝心中暗叫不好,想來是在之前的混亂中遺失了。
驚慌之餘,林輝無暇顧及周圍模糊的人影,只想儘快找到防禦的武器。
索性林輝一把掀起身下的床墊,準備用作臨時的盾牌,卻在這時,目光意外地捕捉到了上鋪的尼古萊,正一臉愕然地望著他。
林輝愣住了,隨即環顧四周,發現房間內還站著六個全副武裝的漢子,個個面露驚訝。他尷尬地放下床墊,整理了一下衣衫,儘量鎮定地問道:“我們這是到哪了?”
原來剛才是一場虛驚,他的理性思維還停留在地下房間內,那大蝦的口器,不過是他床邊睜眼時看到的紅油漆木桌,只是桌子和床離得太近,上面又有不少磕碰印記,乍一看之下,還以為是大蝦紅色口器內的細齒呢。
尼古萊到底是位經驗豐富的老兵,迅速從驚訝中恢復,輕盈地從上鋪跳下,示意其他人離開,只留下一個與他關係密切的戰士。
用一系列細膩的動作,無聲地安撫著林輝的情緒,然後坐在床頭,簡潔明瞭地說:“這裡是總督大道站。”
林輝心中一沉,心想:“總督大道站,五號線的最北端,也是地勢最高的站點。他們本無需深入至此,除非……其他站點已被洪水淹沒?”
林輝、尼古萊兩人不過是兩天的交情,但這份默契已經經過了多次生死淬鍊,默契性相當好,只需要一句話,林輝便想到了尼古萊這麼隱晦的用意了。
越是慌忙求存的時候,越需要救世主鼓舞人心,尼古萊很可能是按照自已的意思,謊稱是救援隊的地面先遣隊力量,準備來提供幫助或者帶來了什麼救援訊息。
所以剛才屋子裡才會有那麼多軍人,也正是這個意思,尼古萊把一位對方的首領留下,算是光明正大討論事情的態度。
林輝看著眼睛睜的大大的尼古萊,腦中略一思索就有了主意,裝作漫不經心的問向屋內被尼古萊留下的那名軍官:
“你們有沒有潛水過,站與站之間能不能取得聯絡嗎?”
這個問題,其實是一連串問題的濃縮,本質是在問相關的損失情況和開展自救了沒有。
林輝此時不會傻傻的去問別人死了多少人,淹沒了多少站,畢竟本身不是統一戰線的人,任何勢力都不會向一箇中間派別的勢力,透露這些重要資訊的,這實際上是林輝從父親諸多的對外談判中,學到的詢問技巧。
面對林輝高度濃縮的問題,那位軍官模樣的漢子眉頭微蹙,顯然覺得重頭解釋太過麻煩,於是果斷地提議:
“我們還是先與那些倖存下來的人交談之後,你們再評估相關情況吧,路上我會給你進行簡單說明的。”
林輝預設了這個提議,匆匆嚥下給他準備的食物,又大口喝著水的同時跟隨著軍官的腳步出了房間,一路上尼古萊和對方的互動相當積極,期間還得空開了幾個玩笑,中間摻雜著一些資訊,應該就是尼古萊說給林輝聽的。
這軍官不是輕率之人,現在立刻開始行動的舉動,無疑透露出事態的嚴重性,林輝心中已經有了比較悲觀的想法,這被洪水隔絕的幾個地鐵站,只怕損失程度比預想的還要嚴重。
林輝看向尼古萊,眼神中給出一點疑惑。
此時林輝必須搞清楚,自已的真實身份是否已經被對方知曉,畢竟,兩天前他還是敵對陣營的俘虜。
尼古萊接下來的話,像是說給林輝聽的,眼睛卻是看著軍官:
“救援行動,離不開比茲涅經貿會的支援。希望你父親能儘快籌集更多物資。”
言下之意,尼古萊已經向這裡的掌權者透露了林輝的身份,使他得以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自由行動。
至於人質問題,鑑於目前的資訊隔絕和生存危機,似乎暫時被擱置了,當然也可能是秘密行動,這位統一戰線腹地的軍官,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畢竟洪水發生在突擊隊襲擊經貿會的四天前。
林輝心中的最後一絲疑慮也隨之消散,開始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與“本地人”的交流中,試圖從他們那裡獲取更多關於災難的資訊。
伊萬·格里戈裡耶維奇·索羅金,這位5號線突擊隊的隊長,以其獨特的言辭風格給林輝留下了深刻印象。
儘管他偶爾的玩笑讓林輝感到不適,尤其是那些涉及女性親屬的玩笑,但在尼古萊對他的明顯尊敬面前,林輝還是選擇了隱忍,耐心地聽完了他的介紹。
透水事故的發生,根本沒有預警。
當眾人意識到危險時,海軍部站已是一片汪洋,驚恐的人群只能向北方的總督大道站逃去,那裡地勢高,是地鐵站中的常識。
5號線北段整體位於涅瓦河之下,儘管過去曾有過小規模的透水事件,但是涅瓦河封凍的情況下,也沒有造成過什麼大的災害。
雖然有一些關於透水的應急預案,但在自然的力量面前顯得蒼白無力。
海軍部站的一千多名居民,最終只有十人倖免於難,而他們也因長時間浸泡在含有輻射的水中,生命之火已近熄滅。
洪水肆虐,直至老村站中段才平息。隨之而來的,是那些隨洪水湧入地鐵的變異怪物,伊萬·索羅金當機立斷,下令炸燬老村站的通道,以隔絕怪物和輻射,為倖存者保留了一線生機,當然通道另一端的難民,伊萬·索羅金並沒有說。
伊萬的話語雖簡潔,卻是用人命堆砌而成,林輝僅用想象就能感受到那股迫在眉睫的危機感。
林輝知道伊萬·索羅金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不過生存危機還在,因此沒人提及代價,只怕一切恢復正常後,這位指揮官還要接受政權內部的彈劾了,當然前提是一切能夠恢復正常,而且這不是林輝需要考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