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雨歸一直認真地聽著，聽著陸渺一遍一遍闡述自己的缺點，否定自己，而她則一次一次地肯定他的一切。

他們誰也沒有約定下一次的見面，但是每一天他們都會在同一時間為對方留下半張椅子，彷彿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們分享甜點，分享最近的趣事，高興的時候，汪雨歸甚至還會教陸渺一些拳腳功夫，比如擒拿術之類的。

直到有一天，汪雨歸因為身體狀況住了院，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他們之間的相見這才結束。

但是汪雨歸沒有想到，這一次她失約後，陸渺卻主動來了醫院，帶著他買來的餅乾。

“坐.”

汪雨歸笑著招呼道。

陸渺乖乖在床邊的陪伴椅上坐了下來。

“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我聽別人說你住院了，想來看看你.”

陸渺輕聲道。

“謝謝你啊.”

“……你，會沒事嗎？”

汪雨歸聞言笑了，是那種真的很開心的笑容：“會.”

陸渺眼前一亮。

但是汪雨歸卻補了一句：“我之前和你說過，我是個特別幸運的人吧？但我的朋友卻總是很不幸，我可擔心他了，真想快點找到他，到時候，我會沒事的，他也會沒事的.”

“我不是很懂.”

“沒事.”

汪雨歸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打算，“對了，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忙？”

“我在找一個問題的答案，但是我的腦子太笨啦，所以想找你抄抄答案.”

“什麼問題的答案？”

汪雨歸望向陸渺：“如果有一天你迷失在過去的噩夢中，你有個朋友想讓你從噩夢中醒來，她要怎麼做，你才會醒？”

陸渺似乎沒有料到汪雨歸居然問了這麼個好似很不正經，但又確實非常嚴肅的問題。

雖然心裡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奇怪，但是陸渺還是很認真地想了很久，最後這才答道：“實現我的願望吧？沒有遺憾，大概就能醒過來了.”

“你的願望是什麼呢？”

“我的願望……爸爸媽媽還在.”

“好.”

“？”

汪雨歸感覺到那股熟悉的要被抽離的感覺，她連忙揚起了一個笑容：“陸渺，我要去找我朋友了.”

“你的朋友……”“嗯，很高興認識你.”

直到被抽離的最後一刻，汪雨歸也是笑著的。

她不想讓陸渺再面臨難過的、痛苦的離別，至少有一個人，是笑著和他告別的。

……汪雨歸再次回到熟悉的雲霧裡時，連忙就跟硬皮書說了一句：“這次把我往前送一點，要趕在大地震前.”

“你想救他的父母嗎？”

“我想試試.”

“你救不了的，夢境會崩潰.”

硬皮書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你以為他沒有嘗試過嗎？即使忘記一切，他也一次又一次地嘗試過想要救下自己的父母，彷彿這件事刻在了他的靈魂中，潛意識裡催促著他做出一次又一次改變.”

“……那我更要試試了.”

“沒用的，死亡是無法跨越的節點.”

“有沒有用，我說了算.”

硬皮書低低地嘆了口氣：“好，我送你過去.”

話音落下，汪雨歸的身影便再次從白霧裡消失，只是這一次，汪雨歸註定失望了。

就像硬皮書所說的那樣，汪雨歸救不了陸渺的父母，也救不了陸渺，她嘗試了一次又一次，可他們的死亡就像是註定了一樣，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

甚至因為她試圖改變這一切，差一點導致陸渺的夢境崩潰，要不是硬皮書反應迅速把她放了出來，只怕陸渺都會因此在闖關世界徹底死亡。

“我說過了，過去無法改變.”

“可是這不是夢境嗎？連夢境都不能改變？”

汪雨歸不懂，“如果不能改變，我這樣頻繁進入，還和他有過很多次接觸，這不就證明了有些事已經改變了？”

硬皮書沒有說話。

汪雨歸見狀淡定地翻開了空白頁面。

剛剛還無話可說的硬皮書見狀再次深深地嘆了口氣，認栽地應了一句：“不是我不說，是我不能說，我也是有規則束縛的，有些東西只有你們自己去發現.”

汪雨歸聽到這話就懂了：“在特定問題上，你被禁言了.”

“嗯.”

汪雨歸聞言眯了眯眼睛，因為被禁言就意味著問到了核心問題——為什麼夢境不能改變，只要找到這個答案，這個闖關世界的真相就會浮出水面。

不過現在——“送回進去.”

“你能進入這個夢境的次數不多了，能選擇的時間和人物也不多了.”

“嗯，我知道.”

汪雨歸點了點頭。

完全不知道汪雨歸到底有什麼打算的硬皮書總覺得心裡有點七上八下的，但還是任勞任怨地把汪雨歸送到了書中：“那麼祝你好運.”

這一次，汪雨歸成為了陸渺班上的代課老師。

汪雨歸自認不是個當老師的料，但是看見班上這群孩子的時候，汪雨歸還是希望這樣的自己能為他們做點什麼。

汪雨歸記得之前陸渺就提到過，班上的學習風氣其實並不怎麼好，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開始叛逆的時候，並且充滿了負能量，他們不相信鹹魚翻身，認為鹹魚翻身了也還是鹹魚，他們不相信醜小鴨變天鵝，覺得醜小鴨能變天鵝純粹是因為它父母是天鵝，他們不想努力，並不覺得努力就能帶來成功，但是他們知道不努力就會很輕鬆。

他們的心思不在學習上，他們追求著一些自認為時髦的東西，甚至有人開始抽菸喝酒談戀愛，以此來尋求刺激。

而汪雨歸的教導，在他們眼裡不過是沒用的雞湯罷了，他們對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汪雨歸甚至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陸渺因為這種環境而迷茫和焦躁。

所以，在她代課結束的最後一節課上，看著那群叛逆的，嫌她廢話太多的學生，汪雨歸終是沒忍住開了口：“你們真以為，我的雞湯是說給你們聽的嗎？別天真了.”

一句話落下，所有人忽然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