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汐鬆了口氣,沒有她想象的千恩萬謝,若真是那樣,她會不知道該如何應付。
這樣走得乾脆利落,很合她的心意。
就像上輩子那樣,不過是她醫治的無數病人中的一個。
反倒糾結的是他臨走時說的那聲“走了”,是對她的道別還是對陳力的吩咐。
日子又歸於平靜,若汐天天專研她的中西醫藥理,忙得不亦樂乎。
幾天不拿手術刀的手就有點癢癢,有時候會在心中小小期盼再冒出個病人來讓她過過癮。
表面上她依然每天宅在荷苑一副不理俗事的樣子,卻沒忘了心中已泛起的疑惑,命令兩個丫頭和江三去打聽自己和林雪嬌之間,除了明面上看得見的過節,是否還有其他隱情。
這事一時半會的也不可能有答案,由著他們去打聽。
這日晚飯後,若汐對著一本書中的一種草藥發呆。
書中記載這種草藥會生長在高山極寒之地,對增加人機體免疫能力有極好的作用。
因為生長地的特殊性,故產量不多,更沒被賣入藥房中,是可遇不可求的好藥。
若汐嘆口氣,目光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遐想某一天能擺脫這林府大院的束縛,自由的上山採藥,出門看病接診。
什麼時候才能過上這樣的日子?靠林三小姐這身份恐怕很難過上這樣的生活了,這個年代大宅後院的女人們,怎麼可能走出家門,拋頭露面的去行醫?是她妄想了。
收回心思,重新將視線落到書上,卻見春鵑進來低聲說道:“小姐,府裡恐怕又要出事了.”
若汐抬頭看她,自從鈺琰這個病人走後,她可是規規矩矩的天天在荷苑待著,這又是誰要找她的麻煩?不過無所謂了,既然麻煩要找上門,直面應對就行了。
說聲“走”,站起身來就向門外走去。
春鵑反應過來小姐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立即攔住若汐說:“小姐,這次不是咱們荷苑,是大少爺的梅苑.”
大哥?他可是林府的嫡長子,又是大夫人引以為傲才華出眾的兒子,誰會這麼不長眼去惹他?看見若汐疑惑的目光,春鵑立即解釋道:“二小姐房中一個叫翠屏的二等丫鬟和奴婢交好,奴婢本來是想借機打聽小姐交代的事才故意接近她的.”
“剛才她告訴奴婢,她今天無意中聽見二小姐給大夫人說,大少爺的梅苑內藏著一個從青樓裡出來的女人.”
“據說大少爺極喜愛這個女子,天天和她廝混在一起,如果傳出去有損大少爺和林府的名聲,二小姐便勸著大夫人狠下心來管管大少爺。
不過小姐,什麼是青樓呀?”
若汐一聽就明白,林雪嬌是利用大夫人擔心大哥名譽不好影響他今後親事的心理而說動了大夫人。
可是若汐覺得以她瞭解的大哥不會做這樣的事呀,除非那個青樓女子除了貌美還很有才。
更讓若汐想不通的是怎麼總感覺這林雪嬌是在攪亂林府,一副唯恐家宅平安無事,需要攪和攪和。
“然後呢?”
若汐沒有給春鵑解惑,直接問重點。
忘了說重點的丫頭,這才記了起來,趕緊繼續說道:“二小姐攛掇著大夫人今晚各院關門後,悄悄地去搜梅苑,好給大少爺來個措手不及,搜到那個青樓女子,直接發賣了事.”
又來了。
若汐揉揉太陽穴,這是要多無聊才搜了這個院子搜那個院子,她林雪嬌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兒,還去管自己大哥談情說愛的事?真是吃飽了撐的!不對,不正常!若汐站起身對春鵑說:“我出去一下,有人來尋我,你應付一下,拖拖時間就可以了,別和人起衝突.”
春鵑欲勸:“小姐,奴婢和你一起.”
若汐揮揮手說:“不行,我一個人去看看,大哥真心待我,我需去看了才放心.”
更不能讓某些人的陰謀得逞。
春鵑不再勸說,拿了一件棉披風給若汐嚴嚴實實的披上,又掖了掖領口說了聲:“外面天已黑,雪天路滑,小姐小心點.”
若汐拍拍她的手,自拿了一盞明瓦燭燈出了門。
雪天黑得更早,若汐提著燈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嘎吱嘎吱的雪向梅苑走去。
整個林府都安靜得只聽見落雪飄零的聲音,只有經過各家院子時,才能看見從院子裡透出的星點燈光。
按照府裡男女別院而居的規定,所有女人的院子都集中在林府西邊,男子住的院子則集中在林府東北。
若汐要穿過整個林府才能到梅苑,路過木楠的院子時若汐抬眼看了一下院門上的匾額:梨院。
若汐愣了一下,以前她從沒注意林府各個院子的名字,她不在意這些,如今看見木楠院子的名字微有詫異。
她一個從後世過來的人都知道古代稱戲子唱戲的地方為梨園,這府裡的人給木楠住的院子起個這樣的名,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不過現在也沒法計較這些,就當是取梨花高潔的品質吧。
這樣思慮中,若汐已經走到了梅苑大門外。
還沒到林府規定的關門時刻,大門虛掩,若汐推門而入,院中空蕩蕩的看不見一個下人。
若汐嘆道:還真是作死的節奏。
突然又想起鈺琰曾說過的話,他說梅苑有他八哥的人守著,這是不是代表了這院子的屋頂上也蹲著像陳力那樣的人在保護大哥。
若汐想到這點,不由覺得自己此番前來有點自作多情的味道。
以她瞭解的陳力,那種侍衛都武藝高超,警惕性極強,只怕大夫人一干人還沒走進梅苑,大哥就已經知道了。
反正都來了,還是儘自己的本分提個醒吧。
若汐這樣想著,也不管屋頂有沒有人盯著自己,就向大哥的正堂走去,所到之處都是靜悄悄的,若汐更加篤定這梅苑的屋頂是有特別的人看守的。
找到木羲的臥房,若汐剛到門外就聽見裡面傳來喘息呻吟聲。
這聲音,十四歲的三小姐聽不懂,但二十七歲的若汐聽得懂。
頓時她有點進退兩難,人家正在激情之中,自己這樣進去打擾,也太不識相了吧。
若汐轉身準備離開,立即又想到大夫人馬上就要來了,豈不是正好逮個正著?自己來的目的就是要給大哥提個醒的,目的沒達到,豈不是白跑一趟。
那個青樓女子,大哥究竟想要怎樣對待他,那都是他和她的事。
若汐不想因為大夫人的插手而讓一段感情無疾而終,更不想大哥面臨被一眾下人堵在床上的尷尬。
那樣飄逸脫塵的大哥,彈得一手好琴的大哥,不該被這樣對待。
若汐又轉回去,敲了敲門,大聲說道:“大哥,若汐有事相告.”
房間內的聲音戛然而止,若汐等了片刻,又擔心大夫人快要到了,顧不得許多,又敲敲門說:“大哥,時間緊,若汐進來了.”
她想,不過是兩個赤身裸體的男人和女人,作為一個醫生有什麼沒看過。
推門而入,房間內光線有點昏暗,隔著珠簾可以看見床上的人正在穿衣,若汐有點著急,不由得催促道:“你們快點,我可進來了.”
當越過珠簾走到床前,看見滿臉緋紅,努力裝得平靜的大哥和他旁邊那個面容俊朗,與鈺琰有幾分相似的男子時,若汐還是愣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福下身:“大哥,若汐唐突了.”
瞬間明白林雪嬌這是要將自己大哥向死裡整呢!先不說那一大群管不住嘴的下人。
人言的巨大威力,若汐見識過。
單說大夫人若抓到大哥與男人在一起歡愉,那不是要直接崩潰!以大夫人行事作風,絕對會想盡一起辦法弄死這個男人。
不對,若汐突然想起鈺琰說過的話,難道這人就是他說的八哥,如果是這樣,要死的還真不能確定是這男人還是林府。
這林雪嬌的心思,怎麼看怎麼歹毒?但她作為林府嫡女,能逃過殃及池魚的禍事嗎?來不及細想林雪嬌。
眼前兩種結果,都是若汐不願看到的。
雖然對大夫人和自己名譽上那個爹實在沒什麼好感,但自己目前還住在林府呢,林府遭殃,自己也跑不了。
大哥一生名譽就更別提了。
想了這麼多,其實也就電光石閃的瞬間。
若汐拿起衣架上的衣服也不管是木羲的還是那男人的,全部扔到床上說:“大哥,時間來不及了,暫時什麼都別問,趕緊穿好衣服.”
然後指著男人問:“你的侍衛呢?怎麼我都走進屋了,還沒現身?”
聽見這話男人一愣後,向著門外喊了一聲:“李貴.”
立即有人推門進來,隔著珠簾等候吩咐。
即使若汐是個外行也發現這個叫李貴的男人出現時的身手明顯沒有陳力好。
李貴應該聽見了若汐剛才說的話,進來後就解釋:“殿下,公子那天說過他的三妹妹可以自由出入梅苑,所以我就沒攔阻.”
若汐心中一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大哥林木羲已經給了自己這樣的信任,自己今天這一趟來得值。
若汐也不多話,對著進來的那個人說:“你,立即馬上迅速將你家主子帶出梅苑,不能走正門,否則會被大夫人撞見.”
一邊的木羲疑惑:“母親?”
若汐沒回答他,拉著木羲的手就向書房走去:“大哥,你的琴呢?快給我指點一下霓裳倩影那首曲子的琴譜,若汐老早就想向大哥討教了……”這邊大夫人一到梅苑先呵制住院子裡準備去通報的下人,指使手下婆子們悄無聲息的搜查梅苑。
自己朝著亮燈的書房走去,一進門就看見自己大兒子站在琴架旁俯身指點著一本琴譜對坐於琴架前的若汐講解,偶爾還會伸手在琴上撥弄幾下。
兩人看見大夫人進來,都起身恭恭敬敬的叫了聲:“母親.”
大夫人掃了一眼若汐,帶點慍怒問:“你怎麼在這兒?各院都已經關門了,還不回去.”
若汐立即一福,說道:“跟著大哥學習一曲難度較高的曲子就忘了時辰了,這樣難的曲子也就大哥會彈,是若汐的不是,不該拉著大哥勞神了半天,若汐這就告辭.”
木羲抬手製止了她,面向大夫人恭敬問道:“母親這個時辰到兒子的梅苑來,可是有事?”
此時已經陸陸續續有婆子進來,她們每一個人都向大夫人微微搖頭。
大夫人有點心虛又有點高興,說道:“為娘就是覺得有好長時間沒看見我兒了,今天路過你梅苑,就想進來看看你,羲兒,你身體可好?”
“謝母親掛念,兒子很好.”
“服侍你的那些下人,你得拘著他們一些,別讓他們偷奸耍滑糊弄你.”
無錯書吧“兒子明白.”
大夫人看著自己大兒子恭敬而疏離的態度,想再多說點什麼又無從說起,嘆口氣說道:“天兒冷,你早點歇息了。
若汐,和我一起走了.”
若汐正欲答應,木羲卻對大夫人說道:“母親,這曲譜還有一點就講解完了,我不耐煩三妹妹明天再來擾我,今兒索性給她講解完,等會兒我會派人送三妹妹回荷苑.”
大夫人猶豫一下回道:“也好,只是你別熬得太晚.”
木羲恭敬地回道:“是.”
又恭恭敬敬的一揖送走了大夫人。
回身吩咐下人:“關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