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皺了皺眉,並沒有出聲責怪林木康。
這個孫子在府裡目無尊長無法無天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父母都不理會,老夫人懶得自找麻煩,溫聲說:“康哥兒,祖母剛才聽見先生讓你和你五弟比賽背文章,怎麼你都不試一下,就認輸跑了?”
說完攬著林木康的肩頭走進了學房,屋內三人都向她見禮,老夫人伸手扶起若汐和木楠,卻沒有理會先生,然後坐在珍珠端過來的一把椅子上說:“我老太婆閒來無事,出來走動走動散散心,剛到門口就聽見學堂裡先生讓這兩個小子背文章,一時興起,進來歇個腳聽一聽,你們儘管背,不用管我.”
林木康再頑劣也不敢當面忤逆祖母的意思,硬著頭皮站在那兒打算先讓木楠背誦,自己聽聽,跟著背一遍。
兩個孫兒見禮後都沒開口,洞若觀火的老夫人指著木楠說:“楠小子,你先來背誦吧.”
也不示意木康避開一邊,就讓木楠開始背誦。
木楠張口就背,流利無停頓的一字不差背完,向所有人行了一揖後退到若汐身邊。
老夫人慈祥的點頭,對木康說:“康哥兒,該你了,楠小子背得不錯,你可不要丟了祖母這老臉了.”
若汐微不可查的笑了一下,對老夫人的親切感又增了幾分。
老夫人這話明著說丟自己的臉,實際是在提醒木康和先生對自己所做下的齷齪事不覺得丟臉嗎?木康只有十歲,聽不懂就罷了,可那位忝為人師的先生不可能聽不懂。
沒人理會站在一邊,漲紅了臉的先生。
木康開始背文,即使他剛聽完木楠背誦,他除了能連貫的背出最開始的幾句,之後就開始結結巴巴。
老夫人皺著眉頭聽了一會兒說:“康哥兒,祖母年齡大了記性不好,你這記性都要趕上祖母了.”
木康毫無羞意,撒著嬌叫了一聲:“祖母.”
也不背文章了,鑽進老夫人懷中扭著。
老夫人無奈一笑,拍拍他說:“今兒就下學了吧,你們倆猴子都跟著祖母回去,祖母那兒有李嬤嬤剛做出來的點心.”
木康歡叫著就向外面跑,木楠脆生生的向老夫人說道:“木楠謝謝祖母.”
說完,回身牽著若汐的手看向她。
若汐則看向先生說:“先生,三歲小兒都知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先生對今天所犯的錯,就不給木楠一個態度嗎?”
木康長成個什麼樣子,若汐不管,但她不能讓學堂先生頂著教育的名譽教壞了木楠。
先生為難的看了一眼老夫人,發現老夫人似沒聽見兩人的談話,正拉著木康說話呢。
可其他人卻都看著他們倆,先生壓下心中的惱怒,對木楠一揖說道:“今兒之事是為師太過武斷,讓你受委屈了.”
木楠規規矩矩的還一禮,答道:“是學生辜負了先生的一片拳拳教導之心.”
若汐見木楠說完,也不等先生答話,牽了木楠的手徑直離開學堂追老夫人去了。
出了思學堂,若汐無聲的摸了摸木楠的頭,木楠仰頭對她笑了笑,牽住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老太太回頭:“三丫頭也跟著來嚐嚐李嬤嬤的手藝.”
若汐知道祖母在用這種方式安慰木楠今日所受的委屈,微笑應了,便和木楠一起扶了祖母往錦菀去。
祖孫四人用過晚飯方各自回院子。
到了荷苑,黎氏正急得在院子裡打轉,看見木楠就衝上來,一把將他摟在懷中反覆問:“沒事吧?楠兒,沒傷著吧?”
失聲哭了起來:“是娘沒本事保護你.”
木楠將捱打的手藏在袖中,笑得燦爛:“孃親,我好好的,沒事,姐姐來得很及時.”
黎氏又轉向若汐哭道:“若汐,是娘對不起你們.”
“娘,你最大的本事就是生了我和木楠,以後的日子有我和木楠保護你就可以了,別再說這些傷我們心的話,好嗎?”
木楠立即挺直了脊樑說:“就是,姐姐說得很對,木楠現在長大了,要保護孃親和姐姐.”
若汐失聲笑起來,對著黎氏說:“娘,你看木楠都急著長大好保護我們,娘再自責,木楠可要傷心了.”
黎氏帶淚微笑,摸摸木楠的頭感嘆:“我的楠兒長大懂事了.”
若汐同著木楠又著實安慰了黎氏好一會兒,黎氏心情漸漸好轉。
大廚房的晚飯還有一會兒才到,若汐給木楠使了個眼色先進了書房,身後木楠立即說:“孃親,孩兒還要去溫習一下書.”
大字不識的黎氏對讀書習文懷著天生的敬畏之心,聽見木楠要溫書,哪兒還敢拉著他說東說西,立即鬆了手,自己回房繼續做針線活去了。
書房內若汐已經拿了外傷藥出來,拿起酒瓶在他面前晃了晃說:“小男人,這個有點痛,你得忍住,免得娘聽見了擔心.”
木楠使勁點頭,果然消毒時,咬著牙沒哼一聲,敷好藥,若汐揉了揉他的頭說:“飯擺好了,出去再陪孃親吃會兒.”
“嗯,三姐姐一起.”
“好.”
晚飯後,木楠蹭到在書房看書的若汐面前,若汐瞄了一眼滿臉欲說還休的木楠說:“想說什麼?”
“姐,先生不都應該是品行方正之人嗎?可是我們學堂的先生為什麼也會和那些不識字的下人一樣趨炎附勢?看我是庶子就罔顧事實,責罰於我?”
若汐心中暗自嘆了口氣,木楠終於問了出來,她一直擔心他自己去琢磨會想叉了,但她又不願主動去提點他,主動與被動,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木楠,先生也是人,他也有人的七情六慾和世俗偏見.”
“有的先生能在無涯的學海中學到真知灼見成就自己,而有的則在同樣的知識裡面學會了蠅營狗苟.”
“知識無好壞,在於學知識的人的心是什麼性質。
相同的知識,每個人學到的道理卻不一樣。
人,只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有學習的動力.”
“至於現在家學裡那位先生,或許他品行有問題,但目前我們的狀況無法改變他作為你先生這個事實,那你就在他那兒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學習那些對你有用的知識就好了.”
木楠陷入沉思。
無錯書吧若汐摸了摸他的頭輕輕地加了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關鍵是你自己要明辨是非.”
木楠似懂非懂地點頭,若汐也不深說,很多道理得他自己在漫長歲月流逝中去慢慢體會。
日子就在這種母慈弟愛中平靜而幸福的度過,轉眼到了與三家藥房約好的日子。
這天若汐給祖母請完安早早回到荷苑,到書房將治療甲癬的方子一一寫了出來疊好放進荷包,帶了春鵑出門赴約去。
春鵑出門前特意洗淨了手又抹上了若汐自己配的護手霜,指甲發出柔和的淡粉色澤,讓一雙手看著非常健康秀美。
若汐到了仁濟堂下車,等在門口的藥房小二一見她就笑著說:“可來了,東家早就候著呢.”
若汐有點奇怪老闆的態度,這時候他不是應該拿起架勢好壓她的價嗎?若汐哪兒知道上次她給那位受傷的官爺治手時,仁濟堂老闆不僅見識了她醫術上的能力,更兼那次住這兒的病人臨走時給了一大筆銀子,讓仁濟堂老闆看到了若汐身上賺錢的能力,所以他對她手中這方子志在必得。
若汐這邊還沒答話,站在仁濟堂門口的人中走出兩個男人,上前對若汐施一禮,若汐側身避開說:“兩位東家來了.”
然後轉身對仁濟堂小二說:“麻煩小哥給你東家傳個話,小女子要帶兩個人進他的院子一起商量這次藥方買賣的事情.”
小二轉身跑進後院,不一會兒仁濟堂老闆迎了出來問:“怎麼回事?小姐要反悔嗎?”
若汐回道:“小女子一向言而有信,何來反悔一說?當初帶給你們看的病人我也帶來了,三位馬上就可以讓自家大夫檢視治療效果,然後我們再談價格.”
直到此時,仁濟堂老闆才反應過來,若汐並非和自己一家談買賣,雖然心中懊惱但也不得不佩服若汐這經商之道。
若汐微笑著示意春鵑伸出雙手說:“這就是你們一直無法根治的指甲病,兩個月前她的病甲你們都看過,現在她手上的指甲就是治療後的最後效果.”
三家藥房老闆和自己帶來的大夫都圍著春鵑仔細觀察她的手,春鵑雖然感到尷尬,卻也伸著雙手站得紋絲不動。
若汐看著漸漸圍上來看熱鬧的人們,心中暗喜。
她故意在藥房門口展示解說春鵑的指甲病,就是變相的將能治好指甲病的訊息傳給那些普通百姓,不管誰家買了她的藥方,她已經為他鋪墊了銷售的前路。
很快三家老闆都開始詢問她藥方的價格,若汐溫柔地對仁濟堂老闆說:“能借貴店後院一用嗎?價格該我們四人一起相商.”
三位藥房老闆看一眼越來越多圍上來的人都一致點頭。
仁濟堂老闆領著四人進了自家後院,不是上次若汐為那位穿鎧甲的人看病的房間,是另外一間更像是會客室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