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笑道:“三小姐放心,老夫人好著呢,只是有點著急,所以命老奴過來瞧瞧你到了沒.”
若汐反應過來祖母的焦急,不禁彎嘴一笑,加快腳步跟著李嬤嬤進了院子。
看見老夫人還躺在床上,若汐想笑,強忍著,一邊和夏蟬扶起老夫人一邊交代注意事項:“祖母,你的腰這次受了傷,雖然孫女的治療讓你感覺已完全恢復,但實際上這傷已經存在你的身體裡,就像手上割了一個口子,好了後始終會有一個疤在那兒.”
“所以你以後注意一定不要用力過猛的活動腰部,不要彎腰撿東西,不要提拿重物。
孫女知道祖母不會自己拿重物,但該囑咐的話,若汐還是要說的.”
“李嬤嬤,你以後要注意時刻提醒祖母這些事,否則祖母的腰傷就很容易復發.”
“另外祖母臥床了一個月,剛下地行走時有點不穩,適應一會兒就好了.”
一邊說一邊扶起了老夫人慢慢走著,過了一會兒,等老夫人適應後,趁著老夫人注意聽她說話時,示意夏蟬悄悄放了手。
老夫人在不自知的情況下,自己已經走出了臥房。
當外間等候的大夫人、二夫人等一干眾人開口說道:“恭喜老夫人康復.”
老夫人這才發現自己真的能走了,高興地瞅著若汐連連說“好”。
自此之後林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三小姐精通醫術深藏不露,下人們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會輾轉找到夏蟬和春鵑,讓她倆幫著求醫問藥。
有的甚至打聽到江三與荷苑關係密切,便託到江三面前。
若汐只要這三人向自己代人求醫,也不問是誰,問明症狀開出藥方。
他們三人都是心中有數的人。
那些以前捧高踩低的人都被她們拒絕,她們應承下來的人,那便是不曾為難過荷苑。
如此一來,若汐在林府依然是那個沒有月例銀子、被自己名譽上的父母嫌棄的人,但日子卻比以前好過很多。
每日的飯食自不必擔心,走到哪兒都會感覺下人或明或暗的敬重。
連兩個丫頭現在在府裡走路,都是挺胸抬頭的揚眉吐氣。
只有天天在學堂唸書的木楠不知道內宅發生的這些事,最近回來,總會對姐姐唸叨:怎麼老是覺得四少爺身邊的小廝,暗地裡對自己和氣了很多。
若汐但笑不語,她不想對年幼的木楠說這些過於複雜的人性,她寧願殘酷的環境教會他這些道理,也不願是自己說出來。
若汐明白這林府下人的關係盤根錯節,都沾著親帶著故,說不定大房的某個嬤嬤是二房某個大丫頭的娘,某個少爺的奶孃是某個小姐房中那位嬤嬤說得來的街坊。
即便夏蟬和春鵑兩個推掉大夫人那房下人們的求醫,但誰能保證他們沒有換個關係好的來幫她們求藥呢?若汐也無意為難下人們,只要不是曾經害過她和木楠的人,她都願意在不費事的情況下幫她們一把。
這天睡了午覺,若汐和黎氏正微笑著看春鵑一臉狂喜的欣賞自己新長出來的指甲,那些新生指甲整潔圓潤,看在若汐眼中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馬上就到兩個月的期限了,春鵑的指甲比她預期的長得快,不過她還是打算到約定期限了再去見幾個藥店老闆。
夏蟬突然快步走進來說:“小姐,剛才二門上有個嬤嬤過來,說四少爺身邊的小廝遞訊息,小少爺在學堂被四少爺欺負,學堂的先生正在罰小少爺呢.”
若汐立即站起身來:“帶我去學堂.”
黎氏著急得想要跟著去,若汐安慰她:“娘,你留在院子裡看家,我會將木楠好好帶回來的.”
留下春鵑照顧黎氏,自己帶了夏蟬出了院子,直奔學堂而去。
家學學堂在二門外的思學堂,若汐帶著夏蟬直接出了二門,門上老婆子猶豫了一下沒攔她,自去找人向老夫人彙報,畢竟害怕自己擔責任。
現在下人們有種默契,凡想維護若汐的下人,遇見涉及她的事都會選擇向老夫人彙報,而不是向掌著管家權的大夫人報告。
其實公道自在人心,這話還真是放在四海皆准。
若汐一路走進思學堂,一進去就看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正用寬寬的篾板抽打木楠的手,木楠一雙小手已經紅紅的腫得老高,有些破皮的地方還滲著血,那篾板還在使勁打在他手心上。
木楠痛得渾身顫抖,卻咬著牙皺著眉,倔強的一聲不吭,他這表情刺激得打他的男人下手更重,坐在一旁的林木康吃著點心嬉笑著看熱鬧。
夏蟬上前幾步拉過木楠護住,轉身瞪著男人正高高舉起的篾板。
男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蒙,慢慢放下手。
若汐拉過木楠柔聲問:“沒事吧?”
一直沒流淚的木楠在看見她的那一刻,眼中湧滿了淚水,依然倔強的忍著沒流下來,見若汐心疼的檢視他的手,小聲的說道:“三姐姐,別擔心,不痛.”
若汐心中更難受,握了木楠的手問:“怎麼回事?”
“先生說我抄寫四哥哥的文章.”
“那你抄了嗎?”
“那文章是我寫的.”
木楠說了這話,再不多說,但若汐卻聽出了他沒說的意思:四哥哥抄寫我的文章。
一直被忽略的男人,帶著被輕視的惱怒說:“這是家學學堂,小姐不該擅入.”
若汐放開木楠向那人行禮道:“小女子林府三小姐,擅入學堂情非得已,望先生見諒。
只是關於文章抄襲一事,先生何以認定是木楠抄襲了木康的呢?”
林木康在一邊心虛的叫道:“不是他抄襲我的,難道還是我抄了他的?”
若汐嘴角掛著一絲寓意明顯的嘲諷看著林木康,那表情明明白白的彰顯出她此時心中所想。
那家學先生本就因為若汐闖進學堂輕視他而不爽,若汐又質疑他做事不公,心中怨氣加重,說話就放肆起來:“三小姐,你既然知道不該擅入學堂,來了就該守著自己的本分,而不是上來就質疑我.”
若汐站在先生面前,腰背挺直將木楠和夏蟬護在身後,目不斜視的看著先生,臉上始終帶著禮貌的笑:“先生覺得什麼是我的本分?”
“女子無才便是德.”
若汐差點笑出了聲,藏住自己的笑問:“那麼先生你覺得你的本分是什麼?先生的德又是什麼呢?”
那學堂先生沒想到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竟然敢這樣質問他,楞在那兒,一時間竟然氣得說不出話來。
若汐徑自說道:“教書育人是為先生的本分,而立德乃之根本,古人云:大上立德,其次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不知先生覺得自己的德行如何?先生案下總共兩個學生都做不到公允二字,這德字又如何書寫端正?”
“木康和木楠都是若汐的弟弟,兩人皆說自己沒有抄襲對方的文章,那必有一人說謊.”
“這事判斷起來很簡單,兩人各自背誦一遍這篇文章就知道究竟誰在撒謊,自己費心思寫出來的文章,即使背誦時有一點差錯,也不會錯得很離譜,而那個抄襲的人因為不是自己寫出來的文章,必不能流利背出全篇文章.”
說完加重語氣追問一句:“先生覺得如何?”
這個提議沒有任何偏頗私意,讓先生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一開始就知道文章是誰寫的,誰是抄襲的,可他每月的束脩都是大夫人遣人送來的,他又怎會不知道嫡庶有別,所以在問題面前,他下意識的會偏袒木康。
若汐又怎麼會不懂先生的態度,但這一次已經不是偏袒的問題,而是是非曲直不分,故意冤枉,這是一個人本質的問題。
如果她繼續不加理會,那麼勢必會在木楠心中樹立是非黑白可以任意顛倒的人生觀。
所以若汐安靜的看著面有怒意的先生,等待他的回答。
無錯書吧先生壓下心頭怒氣,極不情願的點點頭。
若汐轉向兩個弟弟問:“你們分開背誦這篇文章,一個人背誦時另外一個就站到院子外面去等著,誰先來?”
木楠退後一步說:“四哥選擇吧.”
若汐微微的笑了一下,剛剛被冤枉捱了打依然記得依禮謙讓,孺子可教。
依照若汐和黎氏的性格,斷然教不出這樣進退有度的木楠。
看來人變好還是變壞,真的只有自己能夠決定。
七歲的木楠在這樣不利的環境中依然長成了一個謙謙君子的模樣。
今後自己定能為他撐起一片天,讓他成長無憂。
這邊四少爺林木康可不覺得木楠這樣做是對他謙讓,他就覺得木楠是想看他笑話,狠狠瞪了一眼姐弟二人說:“你讓我背,我就要背啊?賤女人生的一對賤種還在這兒刁難本少爺,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叫了一聲“李才”拔腿就走。
剛跨出門檻就撞到一群人身上,沒看清楚人,林木康開口就罵:“哪兒來的奴才不長眼睛撞在小爺身上.”
抬眼一看,是老夫人,林木康不甘心的叫了聲:“祖母”。
站在那兒,一副無所謂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