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這一個多月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真遜！”方野看著汽車窗戶兩邊不斷倒退的迷離光影，來不及在眼中留下丁點倒影。他有些感慨，先前被極寒冰凍起來的大量冰晶開始融化，道路有些泥濘溼滑，車身時不時心驚膽顫的橫移一下。
無錯書吧“第十分部距這裡四百公里左右，整個第九區其實沒多大，像是一口倒扣著的鍋，若是昨天那些施展言靈場域的施術者再強大一點，整個第九區將沒有一個活著的碳基生物。”楊桃一邊開車，一邊和坐在後排的方野搭腔。
“我覺得火系言靈場域可能對付這裡更好一點，就算用水系言靈抵禦，也能產生大量的高溫蒸氣，低溫和高溫狀態下，人的生存時間肯定不一樣。”方野想了想，說出了作為一個出色指揮官，最為中肯的建議。
“你當場域言靈者都是大風颳來的麼？”楊柳扭頭狠狠瞪了方野一眼，“就是昨天的言靈-極寒場域，也是集合了不下三十位言靈者，而且還是透過獻祭自身的方式，用鐘口作為擴散器，才勉強達到五十公里殺傷範圍，和你那天在第九區外的廢墟中，暴走狀態下，將要弄出的動靜差不多。”
“那他們為什麼要發動這場毫無意義的戰爭？還是為了殺我麼？”
“沒有無緣無故的戰爭，你不是這場戰爭的風向標，你還沒有那麼重要，沒有你，他們依舊會發動戰爭，就是明晃晃的試探，他們想知道，下一次若是他們真的想獻祭這裡，需要多少言靈者，他們想搞清楚，第九區的抵禦力量有多強大。”
“那他們得逞了麼？”方野說完轉念一想，突然覺得自已有些白痴，若是得逞，估計這時候他已經變成了一坨冰疙瘩。
“哇咔咔，哥哥果然好白痴…”果然，十號小蘿莉的諷刺接踵而至。
方野看了看靠在懷裡的諾諾，沒有再說話，諾諾自從那次清吧被劫殺以後，精神一直萎靡不振，方野猜測大概是那天在人工湖邊上失血太多造成。
一個地底城市，要對付它的方法太多了，以現在的科技，挖掘一條貫通穹頂的隧道，不是什麼難題，也許，對方只是沒想好該付出什麼代價。
“第九區集中了‘天啟’一半的力量，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第十分部靠近真正的伊甸園，那裡是個貧民窟。”楊柳說。
“貧民窟？是像沙漠外酒館的那種麼？”方野問。
“你是不是對‘貧民’兩個字有什麼誤解？貧民就是流民，不會被任何大區接納，自由放逐生死…”
四百多公里的路，也只是幾個小時車程，方野後程一直迷迷糊糊，卻也沒有睡去，兩眼失神的盯著窗外，兩邊的燈光越來越稀疏，直至黑夜中，只剩下汽車的大燈還在散發光明，汽車像是深淵中獨自奔跑的一隻小獸，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沒有邊際的黑暗吞噬。
道路也越來越顛簸，大坑小坑癲得車裡人仰馬翻，方野透過車窗向兩邊的黑暗中望去，雜亂無章的棚子落在堆積如山的建築垃圾中，視線可及範圍內，看不到任何綠色。
“貧民連光明也不配擁有麼？”方野喃喃了一句。
“這裡大多數貧民都是‘天啟’在第一區收集的孤兒，他們都是腦海中植入諧波振盪器以後的失敗品，從小就被拋棄，沒有成為任何言靈者和覺醒者的天賦。”楊桃將車穩穩停住，黑暗中，已經有不少閃著猩紅雙眼的人形生物，舉著槍戒備著向汽車聚攏。
楊桃拉開車門，站在黑暗中，嘴裡吐出幾個單音結的靈言，很快，一盞探照燈被開啟，燈光將汽車覆蓋，熾白的光晃得方野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下一秒，感知中無數幼童向著汽車跑了過來…
“也許我們該準備點禮物…”方野自嘲一笑，他牽著諾諾下車，扭頭就看到熾白的燈光下，一具唐氏戰鬥機甲的手和楊桃握在一起，沒有軍禮，而是同志之間最簡單的握手禮…
方野突然就怔愣在原地，不知不覺溼了眼眶，這一刻，穹頂上象徵白晝的鐘聲被敲響，更遠處城市輪廓上，彩色的燈光換成了熾白，像是朝陽衝破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走吧”楊柳走過來拍拍方野肩膀，一個揹包被強行塞在了方野手中，遠處用作植物照明的燈光被開啟，一大片麥田被天空中一架無人機發出的微風輕輕吹拂，正在人工授粉，“這是第十分部唯一有光明的時候，五個小時，好好珍惜，那片光明之下，是整個第十分部的食物。”
一行人被一群孩童簇擁著，來到一間還算寬敞整潔的禮堂中，幼童很快在禮堂中一排排凳子上整整齊齊坐下來，很快就有幾個年紀大的工作人員，挨個給這些幼童每人面前的餐盤裡，放了一勺濃烈的麥香粥和半條黑麵包。
麥粥的清香勾動著人的食慾，方野都是食指大動，看著那幾個兩鬢斑白，不斷給幼童新增食物的工作人員，方野突然就很驚悚，他從小到大的記憶中，除了高中給自已上了的老學究，根本就很少出現老年人的蹤跡，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可怕的想法…
第一區包括嘆息沙漠邊緣的酒館，再到第九區，都鮮少看到老年人的蹤跡，方野突然覺得嘴裡的麥粥就不香了，整個世界和記憶，化作無數黑暗的迷霧將他包裹，他迫切想希望，眼睛和心能看穿這些迷霧，看看這個世界未隱藏之前的真實樣子…
“哥哥…哥哥…”諾諾的呼喊喚回了方野的思緒。
方野回神，面前餐盤上的麥粥早已冰冷，孩童散去，偌大的禮堂中，只剩下稀稀拉拉收拾餐盤的工作人員。
一具身穿作戰服的唐氏戰鬥機甲走向方野，離他兩米左右的時候，機甲伸出了手掌，“我是天啟第十分部的最高教導員，我叫肖克-唐。”
方野伸出手掌，和那隻伸過來的手掌握在一起，手掌很有力度，帶著一絲錯覺的溫熱。
“方野。”
“我聽說過你，你在嘆息沙漠酒館外廢墟中的那場戰鬥，讓人記憶深刻，你是個真正的英雄！”肖克-唐鬆開手，猩紅的眼睛裡面，閃動著真摯的光。
方野突然就有些感動，他配不上英雄這個稱號，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肖克-唐的話，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的手會和一具唐氏戰鬥機甲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