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計算著方向，大腦中默記著步數，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精準，不多不少剛好八十公分，考慮到不是垂直距離的情況下，離那個箱子越遠他們就越安全。

諾諾早就靠在方野背上睡著了，兩個人像是一個過客，就這麼一直走到黑夜降臨，彷彿這周圍的一切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方野選了一個稀疏的林子作為宿營的地點，昨晚的雨水早就被白天的陽光蒸騰乾淨，上半夜的時候地面是暖和的，下半夜地脈深處會往上傳導一種刺骨的冷意，赤腳踩上去，像是踩在一塊寒冰上面。

方野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好像不自覺的就從腦子裡面蹦出來。

就像現在，他的腦子告訴他，他應該選擇一塊避風的背地，而後鋪上一層乾草，或是尋到一處乾燥的洞穴，點上一堆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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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忠誠地執行著腦子裡面蹦出的想法，真就找到了一處廢墟之下的小空洞，鋪上乾草，循著感知找來了不少乾燥的枯枝敗葉。

該死，他不會是一隻T-18吧！一具合金擬態Ai！

“諾諾，你能看到很遠的東西麼？用這裡。”方野搖醒困得不行的諾諾，指了指腦袋，口氣有些急切。

諾諾眯開眼睛，搖搖頭，很快又閉上，她覺得真的好睏，乾草堆和篝火很舒服，她想這樣一直睡下去。

方野走出空洞，站在一堆雜亂廢墟頂上，撥開野草，遙望著酒館的方向，他不知道那些人口中的瑪娜之花和孢子是何物，但是作為實驗體的他，肯定和這些東西有關係。

一公里之外的一頭在幽暗中啃著青草的黃羊，被方野輕鬆鎖定，想了想，還是扣動了手中長槍的扳機。

清脆的槍聲在黑暗中會傳出去很遠，他在原地站立了幾分鐘，確定沒有人形生物出現，才快速向那隻倒地的黃羊衝過去。

踩著黃羊的身軀，硬生生將一隻後腿扯下來，迅速走向諾諾所在的那處空洞，不遠處有幾隻聞到血腥味的野獸，已經在焦躁不安。

方野又將沉睡的諾諾搖醒，很遺憾，他的記憶中沒有任何關於處理食物的方法。

況且，他真的不餓，從河水中醒來到現在，他腹中就沒有產生過任何飢餓的感覺。

“給我的麼？”諾諾看到帶血的後腿肉，清醒的眼睛裡面一片亮晶晶的白霧。

“你自已處理，我不會，我去外面轉轉，你給我留一點。”方野將一顆子彈壓入長槍，感知中，兩公里之內的某個廢墟隱秘的角落，幾個人影正在那裡探頭探腦。

方野的感知無法分辨那些是真正的人類，還是T-18，不過有必要警告一下，若是對方依舊前進，那麼他和諾諾只能重新找個地方宿營。

砰…

黑暗中，方野朝著幾個正在黑暗中摸索前進的人開了一槍，步槍中射出的一顆子彈，精準地落在了其中一個大塊頭的腳邊，賤起幾顆火星，幾個身影迅速在原地一閃而沒，伏在了各種掩體之中。

方野沒有再開槍，重新壓上一顆子彈，憑藉感知，默默監視著幾人的一舉一動。

黑暗中的一處廢墟里面，一個夜視八倍鏡悄悄從一處雜亂的孔洞中探出來，向著彈道襲來的方向搜尋，方野毫不猶豫又是一槍，子彈擊穿瞄準鏡的鏡片，饒是子彈動能耗盡，蹦飛的鏡片還是插了觀察手一臉。

“撤退吧，我們不是人家的對手…”黑夜中有人捂著臉，嘆息開口。

方野沒有再開槍，任憑那幾個人默默退到自已感知範圍之外。

“安二，你怎麼看？有可能是那個實驗體麼？”

“小姐，實驗體只是個新兵，雖然感知距離有兩公里，但是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感知型覺醒者成為戰鬥序列的先例。

就子彈而言，對方用的是一隻帝國造老古董，小口徑，射程只有一千五百米，這種單發栓動步槍現在只能在博物館還能找到，並且，對方並沒有敵意，只是驅趕，要不然，第一槍打的就是安四的腦袋。”安二看了看方才擊碎狙擊鏡的那顆變形的子彈，鄭重開口。

”你是說我們全副武裝的九個特種兵，被一隻帝國造的老古董逼退了，這還是建立在對方好心的情況下？”安妮有些氣急敗壞，顯然不能接受安二的這種說法。

“小姐，事實就是如此，對方有感知方面的高手，小姐的感知者無法和對方匹擬。”安二不再說話，埋著頭，將手中壓縮餅乾咬得咯吱咯吱響。

“算了吧，天亮以後和老爹匯合去吧，哼！我就不信老爹會不認我這個女兒了！”

“小姐，這樣不好吧，安指揮說無論如何要我們找到一號實驗體…”

“閉嘴！我的隊伍我說了算！”安妮越想越氣，將手中的一塊壓縮餅乾丟出老遠，全天小隊就在降落點附近轉圈圈，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說，一號實驗體的那件奇怪袍子可是奈米合成材料製成，防彈防刺，沒有獸類會飢渴到吃一件衣服吧！

八個大塊頭皆是沉默，不再說話，低頭默默啃著手上的壓縮乾糧，只是，咀嚼的聲音明顯小了不少。

方野又在暗中觀察了好大一會，確定那幾個人影已經徹底消失，這才回到了廢墟空洞。諾諾已經將後腿烤得滋滋冒油，看著回來的方野，默默將旁邊烤好的瘦肉遞了過去。

“你吃吧，我不餓。”方野擺擺手，看著諾諾嘴角上掛著的口水，有些好笑，這丫頭竟然也能忍得住不偷吃。

諾諾不再客氣，開始大口狼吞虎嚥。

“你以前從沒有吃飽過麼？”

“嗯…嗯…”

“你可以慢一點，其實沒有人和你搶…”

“嗯…嗯…”

算了，方野看著諾諾撐得鼓鼓的腮幫子，問了也是白問，挑起一塊烤好的肉，放在嘴裡試著咀嚼吞嚥，清晰的感覺一團異物順著食道滑入胃部，正要咀嚼第二口，胃裡一陣翻湧，那團嚼爛的肉，順著食道又慢慢被蠕動出來，方野趕緊走出空洞，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方野忽然明白了，他現在體內的各個器官根本就是停機狀態！或是說，他現在根本就不能算個活人，那個僅有的呼吸動作，還是他刻意為之…

“諾諾，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別害怕好麼？”方野口氣暗淡下來，眼裡帶著一絲祈求。

諾諾停下吞嚥的動作，認真打量起眼前這個認識不到一天的男孩，嗯…看面板的光澤程度，應該是資本家中某個和家裡鬧掰，離家出走的傻兒子。

方野將那隻油膩膩的小手放到自已左胸處，認真的對著諾諾說：“感覺到了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醒來就沒有心跳。”

諾諾沒有將小手收回，只是看了看那堆沒吃完的烤肉，昂著小腦袋想了想，說：”你是小怪物，我是小孤兒，沒事，我們挺配的。”

在諾諾十七年的認知中，沒有什麼東西比食物更重要，只要能讓她天天吃飽，有沒有心跳這種小事她壓根兒就不會在意。

“小怪物麼？嗯，似乎也還不錯…”方野嘴中喃喃，忽然，他感覺那顆死寂的心微微動了一下，很輕，像一根羽毛在心室的薄壁上輕輕撩了一下。